《空门》枫筱悦

3、第3章 分离

　　【陆】

　　迎亲的队伍已经来到方家府邸的大门口。外面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可清容的心中却静的令人发慌。似乎再也没有一种声音，能进入她的耳朵，飘进她的心里。

　　清容站在梳妆镜前，等待着上天给她最后的答复。

　　“小姐，你怎么还没换上喜服，薛家的迎亲队伍都已经到了啊！”

　　“慧善来了吗？”

　　“……没来。”

　　她眼中越发黯淡，可不到最后一刻，她仍是不死心。

　　之后方老爷和方夫人过来，逼着她换上了喜服，清容像是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由着他人随意操纵。

　　喜娘将蒙着喜帕的清容牵至花轿前，在临上轿的时候，她才终于频临绝望。

　　她突然抽回自己的手，眼瞧着下一刻就要撞上去的时候，骤然，她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

　　在那么纷乱嘈杂的声音中，她第一时间就能分辨出他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有将她从无间地狱拉回到人间的魔力。清容欣喜回头，终于看到了她朝思夜想的人。

　　方老爷见来者竟是慧善，立刻派了家丁要将清容强制推上花轿。

　　慧善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对方老爷说道：“方施主，小僧前来只是有一句话想要送给令女，还请施主不要阻拦。”

　　方老爷犹豫片刻，摆了摆手，那些下人便退到了一边。

　　慧善走到清容身边，此时清容眼里闪烁的希冀之光险些灼伤他的眼。

　　才一日不见，她好像又消瘦了许多，连先前量身定做的喜服都撑不起来了。可他不知，比起她来他也好不了多少。

　　“……施主，”慧善行了一礼，又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还请施主珍惜这千年修来的缘分。”

　　“你……说什么？”清容怔怔地望着他。

　　“施主，”慧善避开她的目光，“你曾教过我一首诗。诗中有这样一句话，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如果已是注定，何苦还要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施主还是趁早回头是岸罢。”

　　清容轻笑出声，“你当真学得好，都过去了这么久，竟然还能记得这首诗，那不知道圣僧可还记得另一句？”

　　慧善只是看着她，并不开口。

　　“爱落红尘心已死，雁啸长空归深处。”清容笑看着他，忽然问道：“慧善，你可知这世间最大的绝望是什么？”

　　慧善木然摇头。

　　“这世间最大的绝望不是死亡，而是生的无望。”笑过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寂寥。敛去笑意的双眼只剩下切骨之寒，清容望着他幽幽说道：“谢谢你，送了我一份这么令人难忘的新婚之礼。”

　　说罢，清容重新披上喜帕坐进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吹着喇叭打着鼓，招招摇摇的向东城赶去。先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瞬间静的无声，静得让人，想杀人。

　　【柒】

　　新婚当夜，薛守阳在外面招呼了一会儿就偷偷跑回了婚房。

　　婚床前的龙凤喜烛噼里啪啦燃的正旺。

　　床上蒙着喜帕的新娘子正安静的坐在那里。薛守阳难掩心中激动，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拿着喜秤走过去。就在他用喜秤挑起她的红盖头时，清容却先他一步，一把将自己头上的喜帕掀开。

　　喜帕被掀开，露出新娘子姣好的面容，但不知为什么，薛守阳觉得，虽然此时她穿着凤冠霞帔，却没有半点做新娘子该有的模样。

　　清容将手里的喜帕丢到一边，然后起身向他福了一福，“相公有礼。”

　　“娘子有礼。”

　　薛守阳伸手握住她的手，清容顿了一顿，却并没有抽回。薛守阳很开心，他跟清容自幼相识，清容对他向来都是不冷不热，可不管怎样，她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有如一株正在绽放的芙蓉花，安静的等着他来采撷。

　　“娘子累了一天，过来吃些东西罢。”说着便将她引至桌前。

　　出乎他的意料，今天的清容似乎格外温顺。不过她只吃了一小会儿，便不再动筷子。

　　烛光幽暗，月色朦胧，千金难换的春宵一刻。

　　看着清容微垂的眼帘，薛守阳的心弦拨动，他将手中的筷子丢到一边，然后顺势将清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清容颤了颤，却咬着泛白的嘴唇一声不响。薛守阳将清容轻轻放置床上，随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清容无声的凝视着屋顶，仿佛在等待着一场浩大的劫难。可不知何时，窗外似乎突然响起了飘渺悠扬的竹笛声。清容的瞳孔骤然变大，她一把将身上的男人推开，然后胡乱的掩住有些凌乱的喜服。

　　薛守阳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呆立在床前，眼神莫测地看着她，就在她等待着他的责难时，他似乎也被什么吸走了注意力。

　　薛守阳走到窗前打开窗后静默地立了一会儿，突然，他转过身来问道：“你认识灵岩寺的慧善法师？”

　　清容以为他是听闻了一些谣言，便坦诚地点了点头。薛守阳默默看了她一会儿，随即披上外衣走了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