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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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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在六十度的时候最好喝。现磨的咖啡粉,滚烫的开水冲过,再加上醇香的鲜奶,晶莹的方糖,融化了,在薄而透白的骨瓷咖啡杯里,用细长优美的银匙慢慢搅弄,这柔滑的褐色液体就像被赋予了魔力般,散发出致命的诱惑香味。
尤其是当,这咖啡还是由一个英俊挺拔的男子煮好,带着温柔的微笑亲自送到你手中的。捧着那发烫的杯子,注视着身量颀长的男子专心涮洗咖啡磨的俊美侧脸,你忘了喝咖啡,眼中的柔情,不知是对这香得要命的咖啡,还是对这美好得要命的男子。
贪心地翕动鼻翼,将咖啡的香味一丝丝捕获进身体鼻腔,再任由它渗进肌肤、血液和骨头里。巧榛微微歪着身子窝在浅灰色的麂皮沙发里,黄昏的阳光透过古旧的窗子洒进来,亲吻着她短裙下裸露的小腿的肌肤,温暖柔软,如男子双唇的触感。抛却心中隐隐的不安,这简直是她二十一年生命中,最美好的黄昏。
“怎么样,咖啡好喝吗?”男子不知何时走过来,蹲下身子,下巴抵在巧榛光洁的膝盖上,仰起脸问她,神情认真。
巧榛笑,忍不住挪动双腿,试图躲开他的下颌:“你是咖啡专家,我只是偶尔喝三合一速溶咖啡的穷学生,你偏来问我。”
男子认真道:“以后我会天天煮给你喝,很快你就会变得跟我一样有品位了。”一板一眼,偏偏声音温柔至极。
巧榛心中砰然一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跟这叫庄严的男子,认识不过两礼拜,可他跟她说的情话,似乎每一句都暗示着天长地久。
巧榛虽然年轻,却早已不幼稚。她告诉自己,要清醒,要清醒,不要中了敌人的糖衣炮弹,那么轻易地就让敌人攻城掠池,杀进心扉。可是她竟然会顺从他,鬼使神差地,在这个下午跑来见他的母亲。
她觉得自己简直,荒唐之极。
一个是苍白贫瘠的女大学生,一个是丰神俊朗的企业高管,两个人站在天平上,本就严重失衡。
更何况,直到见到他家的宅邸,巧榛才知道,庄严并非普通小开,他开本田歌诗图,原来已是在尽力低调。
她现在所在的,是城郊一座独立三层别墅的地下待客室。宽广的室内空间,头顶奢侈的水晶吊灯,占据了大半个墙面的刺绣壁画,整面向东的落地大窗,脚底花纹繁复、柔软厚重的波斯地毯,整套的橡木家具,无一不彰显着宅邸主人的富贵。
只是,面对这样的富丽堂皇,巧榛却只觉得压抑,或许是装潢颜色太过庄重,又或许是这别墅真的有些年头了,整个宅子都透着一股老旧的气息。黄昏的光辉稍纵即逝,方才美好的光阴过了,房间里的凝重如窗外逐渐逼近的沉沉暮色一般,让人心头无端压抑起来。
更何况,这所宅子一直很安静,静得不像有人居住一般。事实上,打从他们二人进来,巧榛也不曾见到任何人。
天哪,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我跟他,很熟么?巧榛这么问着自己,忽然醒悟到,眼前的庄严,不过是个认识两周的陌生人。
巧榛此刻简直想逃了,她不安地一遍一遍望向待客室门口:“伯母怎么还没来?”
“母亲一向庄重,不把自己收拾停当是不会见客的。”庄严似乎觉察到她的不安,拍拍她的手背,“你坐着,我去看看。”
巧榛想叫他别走,却不愿自己露了怯,只好眼睁睁由他去。他走到门口,很贴心地开了灯,叮嘱道:“书架上有新到的杂志周刊,随便看看,我很快回来。”
巧榛点头,给他一个微笑,然后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在幽深的走廊里逐渐远去。
天哪,他穿衬衫真好看,巧榛有些发痴地盯着走廊,回想起今天庄严在宿舍楼下找她时室友们复杂的眼神,心中说不出来的痛快。尤其是室友兼系花娇滴滴的姚娜娜同学,不巧也目睹了这一幕,巧榛在副驾座上关门时,她正提着热水瓶经过,她脸上的表情之精彩,简直可以媲美奥斯卡影后。
巧榛忍不住笑容满面,女生嘛,总是虚荣的,且不说庄严对她情真或是意假,至少自己这个贫困生在临毕业之前能漂亮地扳回一城,让从前瞧不起她的人们对她刮目相看,这已经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这种快意的回味让她忘了此前的忧虑,她舒舒服服地偎进沙发更深处,抬手在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却说不出来为何而不安。
背后,巨大的落地窗外已是昏黑一片,晚间树木的阴影投在玻璃上,影影绰绰地舞动,如鬼魅一般。原来,这就是她的不安所在。
巧榛皱眉站起来,原来巨大的落地窗并不是多美好的东西,至少此时此刻不是。幸好窗子是配备了窗帘的,巧榛伸手去拉,华丽而沉重的蓝色丝绒窗帘,垂坠感极好,从两头向中间迎合,快要完全闭住的时候,巧榛的手忽然定住了,心脏似乎被猛的朝外拽了一下,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窗子外面,在一片辨不清昏黑之中,不远不近的地方,赫然有个穿红衣的人。
刺眼的红衣。
惨白的脸。
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正对着这间屋,这扇窗。
这间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扇窗边也只有她一个人。
那目光阴冷无比。
直勾勾的。
“唰——”
巧榛本能而飞快地合上窗帘的最后一丝缝隙,心中的惊惧无法平息,有点魂飞的感觉。
见鬼。这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这么直勾勾地看了自己多久?
调整了呼吸后,巧榛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再度扯开窗帘——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明知道危险,却永远也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
刺目的红色不见了。惨白的脸也不见了。
巧榛惊魂未定,跌坐在沙发上。
方才的一幕,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不会,只有愚蠢的恐怖电影女主角,才会这样自欺欺人。
巧榛拿起沙发上的手包,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