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荡三国》微微小风

21、扎营

　　我们在距三江口五六十里处停下，举目望去，但见战船大营整齐林立，延绵数里不见尽头，通向营内正中通道，铺了红色毯子，两边军旗随风摇摆，军士列队肃严，红毯正中立位银铠白甲的将领。赵云平日喜素，素得利朗沉稳，这位却是光彩照人，别番风采。
　　那将领见孔明下车，紧赶几步迎来，抱拳施礼，“孔明先生驾到，公瑾迎接来迟！”说罢与孔明相对而笑，携手朝营内走去。那二人一仙风道骨儒雅卓立，一雄姿英发不怒自威，他们肩并肩，手拉手，说不出的亲密友爱。
　　我冷眼瞧到吕蒙，他正朝我望来，我冲他甜蜜一笑，摇头摆尾尾随队后扬长而去。
　　孔明的军营，仅数座营帐，即有独立的出入关卡，又有通向主营的通道。周瑜送我们抵达后，自与孔明入帐中畅谈。赵云则前后忙碌起来，我无事可做，便来到马厩中，用马刷刷起我的马儿。
　　赵云匆匆赶来，找到满头汗水的我，笑着摘下我头上粘的草料，说道:“尊主公所托，军师本意与你同帐，方便照顾。可又考虑到，军师帐前每日军事繁忙，你过多露面，于你不利，便命你于云同帐。你随身行装已置入我帐中，可去收拾整理。此刻军师与周都督去巡营，今晚将大宴文武，你我都需前往。”说罢，与我一同回帐。
　　赵云的军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椅板凳床铺书桌，甚至还有一个立架，架上竖着赵云的银枪，看来江东是费了些心思。帐内左侧一张小床，显然是临时搭建，我的背包和另一个包袱与被褥堆在上面。
　　赵云来到床前，取了我的背包，放到右侧那张大床上，“阿意，你睡这边。”说罢便着手整理起来。
　　与其与其他军卒挤，不如在这里呆着，好在是冬季，更换衣物还算方便。我扑到小床上，“你是将军，我是随从，这样分配床可不成，让别人看到会怎么猜测。”
　　赵云略一沉吟，点头称是，又仔细将两床被褥做了调换，江南冬季潮湿，阴冷到骨髓，给我张厚的被子正合我意。
　　赵云示意我坐定，问道：“途中遭袭，你可受惊吓？盘查那些物品时，你似乎看出什么，云未得与军师详谈，还望阿意直言，我们置身亦友亦敌的盟军中，必得时刻谨慎。”
　　我便把与孔明的一番对话重复一遍。
　　赵云听后，背手在帐内缓步而行，自来到江东，他几乎未卸盔甲，此刻仍无半点倦意，他眉头微锁，沉默不语。
　　他凝目又看向我许久，抱拳施礼，朗声道：“军师心思缜密，又得阿意一旁协助，云心底困惑顿解，只是你在此处更需格外留意，无其他缘故，尽量留于营中，以免节外生枝。”说罢，又将小床上那个包袱打开，里面几件崭新衣物，“当日别院内，鲁大人得知你与吕蒙冲突，为表歉意特意赠与你的，军师送鲁大人个人情帮你收下。不过是些日常衣物和用品，你就留作自用吧。”
　　我初遇赵云，算得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之后进了江夏，虽然刘琦富有，尽其所有供奉刘备，但毕竟是战备时期，刘备等人日常用度依旧不带半点奢侈华丽。我心底有鬼，平日衣着更是简单朴素，甚至故意捡些半新不旧的衣物穿。
　　赵云又交待我几句后挑帐而出，我则留于帐内打发时间，看到桌案上一份地图，凑过去研究半日，仿佛有些眉目却又似是而非，便放下地图，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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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座军帐，居山而设。
　　我偷个空溜出，沿山路爬上高处，坐在山石上遥望，四周没有现代化建筑物，视野极其开阔，江边不远处一片芦苇荡，枯黄的芦花在风中摇曳，江对岸隐约可见夏口的城楼。此刻已近黄昏，辽阔江面上反折着粼粼波光，一时间我心旷神怡，不知不觉想到这些句子，并朗声诵出：
　　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盱）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轴（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诵完顿觉快意，不禁站起身，长长伸个懒腰。
　　“好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我扭头看去，身后一人身披暗红织锦镶毛斗篷，带股懒慵疏狂味道，我大吃一惊，脚下不稳几乎滑落山下。那人见我亦是一愣，一双漆黑的眼珠阴晴变幻不定，甚至闪出几丝墨绿光芒，他哈哈大笑：“居然在这里遇上！”
　　我后背如扎锋芒，抬腿要逃，最不耐这种一夜情后，持续纠缠的场面，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人未动，他已挡在我面前，冷冰冰道：“这次你能去哪里！”
　　我喃喃后退，却不料一脚踏空，冷不丁真会朝山下滚去，他无动于衷，眼瞧着我张开手臂左晃右摆于空中乱抓找回平衡，嗤笑道：“上次落水，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我倒要瞧瞧！”
　　一刹那，我忽觉自己不再风骨清高，反是残花败柳，说不出的颓废糜烂，只得苦笑退回一边，蹲坐地上，下巴放于膝盖，继续眺望江面，不去理他。
　　他也不多言，立在一旁，同我一般眺望江面。他虽然不再直视我，但目光余光还是无处不在的笼罩住我。
　　江面风极凉，我衣着不如他厚实保暖，一会儿便浑身冷透，不由得缩紧身子抱紧双腿，曾几何时，那在寒风中相互依偎取暖共赏落日的情景浮于脑海，荡漾的旋律又忍不住在舌尖滑出。这次他无半点怜香惜玉，任我冻着冷着。
　　没哼唱几句，他便冰冷打断我，“这曲子过于幽怨，不易多唱多听。倒是你方才吟诵的诗句，令人耳目一新，你重新诵来。”
　　我从回忆中拉回思绪，冲他苦笑，还是开口诵道“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盱）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轴（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他脸色缓和，意味深远的凝望江面，不再多言。
　　落日的余晖无比绚丽，笼罩着天，地，人，这样的光线是摄影师的最爱。。。
　　身后马蹄声响，他终是起身，与来人一阵低语，目光时而瞥向我，我则事不关己状，不去理会。很快，他丢下我策马绝尘离开，我一个愣神，就这样结束了？哀怨片刻，终是理智占领上方，我周围观察一番，四处无人，便落寞的转回营地。
　　回到营地，正遇上面色凝重的赵云，他一见我，当即斥道：“方才嘱咐不可妄动，转眼间你又不见踪影，此地凶险异常，若有闪失，让云如何向主公交待！”
　　我心底黯然，低头不语，他益发焦急：“你若再任性妄为，云无可奈何，但你总要念着主公护你惜你之心！”我猛的望向他，“你若关心我，何必丢我一人至街头，就不怕那时置我于危险之中？”
　　赵云脸色减缓，坐于我身边道：“自长坂坡与阿意相识，云便将你认作自家兄弟，古今忠孝难两全。那日军师可能有险，云分身无暇，只得弃自家兄弟而去护主。且军师曾在主公处与弟卜卦，卦中言，你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主公这才放你与我们一同前往出使江东。军师的卦象神出鬼没准确无比，云深信无疑，才放心任你独自回驿馆。不料你心怀芥蒂至今。”
　　这是什么逻辑，我无语反驳，闷闷摆弄着衣角，赵云见我无语，只道误会难解，无可奈何叹口气，“收拾一下，要去赴宴，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