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青春》衣草央

4、第四章

　　十三、
　　一节公共课后，邵婷追上维真，“维真，你真是误会我和清晨了。”

　　“对不起，我还要赶下一堂课，回头再说。”

　　邵婷有些恼怒，“今天别想用这个搪塞我了，我必须同你说清楚。维真，你的心还真够硬的，清晨都解释到这个地步了，你也不肯再给他一个机会。”

　　维真停下脚步， “柯清晨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维真，我知道柯清晨的事情，是因为我家有个亲戚在万恒工作，提及过万恒老总的儿子在我们学校上学，而且跟我一届。我有次开玩笑地问柯清晨，他跟万恒老总一个姓，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太子爷，没想到柯清晨没否认。你看，就这么简单，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维真沉默片刻，“邵婷，或许你是当局者迷，柯清晨喜欢的人说不定其实是你。”

　　“啊？”

　　维真想起很久以前无意中撞见柯清晨脸带笑意地同别人谈论邵婷情形，心里莫名失落：“那天晚上我其实约了清晨去看电影，他说有事情要忙，没法抽身。但一听说你被人攻击，他立刻抽时间赶去替你解围。后来我一晚上没同你们联系，有心来找我的人不是他，是你。”

　　维真继续，“你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万恒的公子，他就坦然承认。我旁敲侧击地问起他的家事，他从来都只会绕过话题。”

　　“还有，我和他在一起，其实是我先表白的。我现在才想起来，那天他沉默了好一阵才给我答复，不知道当时是在矛盾什么。”维真自嘲地笑了，“而且还是一个根本都算不上答复的答复。细想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说过爱我呀喜欢我呀之类的话。”

　　“你知道吗，邵婷，如果不是确实有事，他从来没主动找过我，一直都是我约他。有时他还抱怨我耽误他的正事，约会时都不肯给个笑容。我其实早就累的很了。所以说，邵婷，我和他分手，你那件事情不过是个导火索，实质不在那里。我不是说过吗，你在其中并没有什么错，但从感情上来讲，我还转不过这个弯，暂时没法跟你做朋友，因为我有点妒嫉柯清晨对你的毫无保留。”

　　邵婷不可置信地看着维真，“所以你综合种种，得出了柯清晨喜欢我的结论？”邵婷忽然停住，看向维真身后，“清晨？”

　　维真转身看柯清晨，而他已经大步越过她，走到邵婷身边，一把拉住邵婷的手。

　　维真抱紧了手中的书，看着对面的两人。

　　柯清晨脸色铁青，“陈维真，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推理能力堪比福尔摩斯嘛。是，我就是喜欢邵婷，恭喜你找到了真相。”

　　邵婷哭笑不得：“清晨，现在不是讲冷笑话的时候。”

　　柯清晨对着维真冷笑，“我对你这样不好，也难为你忍受了我这样久。”

　　维真几步冲到柯清晨面前，柯清晨反而愣了，松开了邵婷的手。维真一手抱书，一手去摘柯清晨腰间的钥匙串，将上面挂着的一只水晶小人猛力扯下，朝地上一掷，水晶人应声而碎。

　　维真将钥匙往柯清晨手里一扔，转身扬长而去。

　　十四、
　　S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一个刻意躲避，或者另一个也无意寻找，那么这两人就可以永远不碰面。

　　总之，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维真与柯清晨再也没碰过面。一直到大四下学期，维真被系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系主任笑眯眯地递给她一张表格：“陈维真同学，万恒的总裁秘书办专门发了张函，点名要录用你进他们公司。恭喜你啊。”

　　维真笑眯眯地道谢：“谢谢主任。”

　　外语系的毕业舞会上，维真的手机响了。她向舞伴道歉，跑到一边去看短信，然后溜了出去，在礼堂前的操场上找到了邵婷，“你找我？”

　　邵婷显然喝得有些醉了，本就漂亮的脸更显得明艳动人，“嗯，维真，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见我。”

　　“为什么不见你。我早说过，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邵婷摇头，“其实你对我的敌意来得没错。在你和清晨分手后，我有向他表白过，”她自嘲地笑了，“不过被他给拒绝了。”

　　维真一脸平静。

　　邵婷又说：“这些话真不想说，可是又忍不住要说。维真，我想清晨是真的喜欢你。你后来再不肯见他，他越发没什么笑容了。再过了半年，他忽然退学出国了。前两天我在MSN上碰见他，说我们都要毕业了。清晨说他知道，还说毕业了，你那口气大概也该消了，他打算回国，创造个机会再同你重新开始。话说你这口气憋得有够久，清晨的耐力也够强，服了你们俩了。”

　　“原来他出国了。”维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手中翻得“哗啦”响：“莫非这就是他所说的‘机会’？”

　　邵婷接过去看了看：“万恒招聘书？”

　　“是。”维真点点头，笑着看邵婷，“明天就各奔东西了，要说点什么呢？这么说吧，和你一起的那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你这样优秀，今后一定前程似锦。又这样漂亮，生活一定幸福美满。再见，邵婷。”

　　邵婷看着维真的背影，扬起手中的招聘书叫起来：“维真，你忘了这个。”

　　维真没回头，只是像从前无数次跟她道别一样，手反到身后摆了摆，“帮我随便处理了吧。”

　　十五、
　　毕业四年后，B市的同学会上。

　　有的同学已经成家，过起了安稳的生活。有的事业蒸蒸日上，满脸春风得意。有些还在奋力打拼，言语中虽有疲惫，却也壮志凌云。

　　维真一直安静地笑着，谁来同她搭话她都认真交谈。

　　散场时，得知维真与柯清晨都还未婚的同学们起哄要柯清晨送维真回家。

　　柯清晨一身挺括的深色暗竖纹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维真面前，脸上笑意轻浅，“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维真不忍令大家尴尬，笑着答应：“那就谢谢了。”

　　柯清晨唇角笑意陡增，上前几步为她拉开玻璃门。停车场离酒店有一段距离，两人边走边聊。

　　深秋的夜月色清冷，晚风寒凉。柯清晨脱下西装外套搭在维真肩上，维真婉拒，变魔术般地从包里掏出一件折成小块的细线针织小衫，展开穿上。

　　柯清晨看得笑了，停下步子，“真真。”

　　这个久违的称呼令维真脚下一顿，“嗯？”

　　柯清晨轻声说：“没想到你会来，我还以为这次又没机会见到你。”

　　“你指的是我当年拼命躲你的事情吗？幼稚年代的往事就别提了，我会不好意思的。”维真借着月光打量柯清晨，发现他的眉目间隐添了成熟男人的气息，眼神比以往更加沉定，整个人帅气逼人。

　　柯清晨也在看她，“对不起，真真。这个解释可能来得有点迟，但我还是得说一句，那时我是真的爱你。但我表现得太糟糕，可能做错了很多事。”

　　维真笑着摆手：“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必抱歉。如果真要说错，可能只错在，”她停了一下，“我们那时都不懂得怎样去爱。”

　　“嗯？”

　　“就拿我来说吧，我那次明知道你就在我身后，还故意跟邵婷说了那些话，就是想说出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开口的心里话，期望能就此得到你的一个解释，或者一个哄慰。谁知你怒气冲冲地去牵邵婷的手，当时围观的人那么多，我觉得丢人到家了，从此就再也不肯见你，”维真失笑摇头，“虽然心里每天都在盼望见到你。”

　　“我当时也是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下不得，心想我对你的好被你三言两语摘了个干净，才在怒极之下做出那样的举动。后来每次找机会见你都被你避开，我一赌气就出了国。”　柯清晨笑着叹气，“一出国我就后悔了，恨不得立即回国去找你，又不能扔下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专修机会。”

　　维真点头：“我知道，那封招聘书就是你扔给我的橄榄枝。可我那时想，凭什么你说出国就出国，让我像个傻瓜一样地等你来求和。我就扔了招聘书，跑来了B市。”维真自己也觉得可笑，呵呵笑起来，“真是两个便扭的小孩，谁也没好过谁。”

　　“谢谢你帮我开罪，真真。”柯清晨敛去笑容，声音中含着歉疚，“真的是我错了。那时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你的热情，在感情上一味被动应承，没主动争取过什么，也没花过心思哄你开心。”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不过没关系，清晨，都过去了。”

　　柯清晨问：“一个人在B市很不容易吧？有在心里骂过我吗？”

　　“有。从一开始边想你边骂你，到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又交了许多朋友，后来就不再……”

　　柯清晨上前一步，打断了维真的话：“再给我个机会，真真，我一定会比那时做得好。”

　　“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维真忆及当年曾为了柯清晨，同王绍岭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由又笑了，岔开话题，“我看到报纸上关于你的八卦，什么万恒少主与神秘女友进入S市某高档小区，还有万恒少主已秘密定婚什么的，哈哈。”

　　“那些只是报纸用来制造新闻的手段，”柯清晨眼里全是笑意，“你不会都信了吧？”

　　“开玩笑的。”维真笑盈盈地看着他，“不过我得坦白，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说来可笑，他是S市人，以后若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我得回去了，再见。”维真走到马路边去等出租，身后静默无声。

　　终于有出租开过来，维真的手才刚抬起，听见后面的人语气如常地说：“我送你回去，真真。”他又加了一句，“总不至于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单身女孩自己打车回家吧？那也未免太没绅士风度了。”

　　“好吧，好吧。”维真笑着转回身来。

　　回酒店的路上，柯清晨一直面无表情。电话响起来，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手机：“爸爸，什么事？”

　　“阿晨，黄助理安排你明天与B市的陈小姐见面，没什么问题吧？”

　　柯清晨一阵沉默。

　　那边传来叹气声：“当年你提出把那个丫头招进公司才肯回国，我也照你说的向学校发函了，她不来我也没办法，这事你不能怪爸爸。”

　　柯清晨继续沉默。

　　“这四年你不想谈感情，每年跑到B市去张罗同学聚会，我也不多说什么。但已经过去这样长时间了，你不能再继续陷在一份学生时代的感情里不肯抽身。”

　　“我知道了，爸爸。”柯清晨打断父亲的话，“告诉我时间地点，明天我会去。”

　　柯清晨挂断电话，将车停到路旁，从储物盒中摸出一个小物件，是一只中间有明显粘痕的水晶人。它的伴侣在维真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让她给扔了。

　　柯清晨推门下车，摸出一支烟点上。他倚车而立，眯着眼看一个个的烟圈逐渐消散，就如同他再也无法追回的青春。

　　尾声

　　B市凯茂大酒店。

　　柯清晨在门厅内结束一个通话，合上手机，等待电梯下来。他与陈小姐的约会地点定在酒店三十三层的悦情咖啡厅，靠窗A座。据黄助理说，那个位置既有情调又相对隐蔽。

　　柯清晨看着恰巧挡住他视线的廊柱，心想，是够隐蔽的。

　　他淡淡一笑，大步走到座位前，伸手去同对面的女士握手，“你好，陈小姐。”纯黑西装的袖子随着他的动作往上微收，露出锁着磨砂白金袖扣的洁白衬衣袖边。

　　对面的女士并不起身去迎他的手，就只是坐在那里笑。柯清晨的动作也就此定格。

　　过了很久，柯清晨才收回手，慢慢绕到对面，在女士旁边坐下，目光直视前方，轻声说：“陈小姐。”

　　陈维真点头：“我叫陈维真，你好啊，柯先生。”

　　“你的男友——”

　　“他是S市人，”陈维真再也忍不住，脸转向窗户，哈哈大笑起来。

　　柯清晨转头，看见阳光透过明净的水晶玻璃窗透射进来，将身边人的侧脸映衬得那样好看。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