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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七章 ...

  •   “你是怎么回事?自从回到慈宁宫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唱的哪一出?”纳丹珠大呼小叫着踏进偏殿。

      “奴婢给恭悫长公主请安。”

      “行了,行了,你还是叫我二格格听着顺耳些。恭悫?也不知皇祖母怎么挑的,那个字我原先都不认识。”纳丹珠没好气地坐下,豪爽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奶茶味道不错,还是慈宁宫的东西好。”

      “公主慢点儿喝,让太皇太后看见又要说了。”苏麻喇姑递上帕子给她,笑看她的不拘小节,也不知这重重宫规与一堆紧迫盯人的嬷嬷怎么就没对二格格起任何作用。

      “往后这逍遥日子更少了,你还管着我!”纳丹珠一叹,难得烦恼起来,“对了,听说皇祖母要收你做干孙女儿?这是又要指给谁和亲?”

      “公主!”苏麻喇姑无奈摇头。

      “建宁姑姑指给了吴应熊,答哈苏姐姐指给了尚之隆,四姑姑早就许了孙延龄,连那个家伙也赐给了耿聚忠,”纳丹珠掰着手指细数,“算下来这藩王是拉拢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就轮到了鳌拜的侄子纳尔杜,那你呢?索尼的儿子都成家了,遏必隆和苏克萨哈家呢?”

      苏麻喇姑听她状似看得开地如数家珍忍不住心酸,叹口气坐到她身边轻轻搂住了她。犹记得两年前玉格格册封为和硕柔嘉公主赐婚给耿聚忠时在慈宁宫那场大哭,玉格格从来视汉人为异类结果却要下嫁,她哭得昏天黑地最后却仍如壮士断腕一般坐进喜轿;二格格当年就说过,听天由命。

      “你说……联姻有用么?”纳丹珠低低地问,睫毛上沾了泪珠,“鳌拜还能煊赫多久呢?”

      “那要看鳌拜要的究竟是什么……”苏麻喇姑低喃,事情已经箭在弦上,这一桩婚事多少是为了拖延时间粉饰太平。

      “我都能在自己身上闻到火药味了……”纳丹珠吸了吸鼻子,“我走了这宫里就更没人陪你说话了,乌伊苏那个傻丫头什么也不懂,你可得自己照顾自己,别总委屈着。”

      苏麻喇姑闻言心头一颤,一股酸楚涌了上来……

      ☆ ☆ ☆

      时序一入冬天气立即转冷,虽然才刚十月底还没开始数九却已经冻得人不敢在户外久留。坤宁宫的东暖阁这日热闹非凡,因为靖南王刚刚差人贡了福建的蜜饯干果入宫,芳儿便请了各宫妃嫔到自己宫中尝鲜。

      “说也有趣,听说到了这个季节这制蜜饯的鲜果在岭南还照样生长呢。”一向活泼健谈的宜贵人郭络罗氏一边尝着少见的果子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听闻,“据说那边儿常年温暖,根本没有什么寒冬腊月,这鲜果蔬菜一年到头都不缺呢。”

      “怎么会有这等奇事?妹妹怕是道听途说吧?一年中还能没了冬日?”贵妃钮祜禄氏颇有几分不信,慢条斯理地质疑。

      “我大清疆域辽阔,想我辽东龙兴之地冬季倒是占了一年太半,若说有常年温暖之地却也不足为奇呢。”芳儿柔柔笑着开口,状似单纯地驳了钮祜禄氏一句,深知其中曲折心结。郭络罗氏的阿玛只是个佐领,她被选入宫中且册为贵人全靠了本身的姿色;钮祜禄氏既有身世显赫的优越感却又嫉妒宜贵人的容貌出众,所以素来对郭络罗氏有些嫌隙,平时的言谈间也总有些淡讽的意味。

      “姐姐说的是,妹妹毕竟没什么见识。”钮祜禄氏随即转了口,对这位掌管后宫的皇后终究不敢出言不逊。

      “妹妹这话真是过谦了,这不过小事一桩。妹妹熟读女四书,一手针线女红姐妹们哪个不羡慕?”芳儿深谙服众之道,已经借机压了钮祜禄氏一筹断不会再出言驳她颜面。

      “姐姐这话妹妹真是担当不起。”钮祜禄氏虽知这是皇后的安抚之辞心下还是免不了几分得意。

      “这些桂圆干当真好吃,不过听说是易上火的东西,荣姐姐吃得么?”郭络罗氏似乎并未察觉刚刚的波涛暗涌,又提起了新的话题。

      “呃……大概……不碍吧。”荣贵人马佳氏听她问到自己有些意外,回答得结结巴巴。她深知自己有孕的消息震动了整个后宫,前来贺喜关心的人络绎不绝却都不见得安着什么好心,谁能料到自己竟第一个怀有龙种?因而她谨言慎行,丝毫不敢行差踏错,生怕惹来祸事。平日里她尽量只在自己宫里活动,遇上嫔妃们聚会则坐在角落不发一言免得引来旁人注意。后宫的倾轧她听得多了,谁知道现下会是如何?

      “宜妹妹说的是,御医说有孕的妇人身子本易烫热上火,我看这屋里也有些热了,不如咱们到御花园赏赏梅花?也让荣妹妹能舒坦些。”钮祜禄氏一经提醒才想起来荣贵人的事,当下有了主意。

      “这……”芳儿见钮祜禄氏把问题丢给自己心下有些不快,她猜想这贵妃娘娘定是有了什么新点子——比起宜贵人的美貌活泼,荣贵人有孕在身显然是罪加一等。

      “姐姐,这不妥吧。今冬奇寒,就算荣妹妹身子热,其他姐妹哪里受得了呢?”宛箴在这种场合向来寡言,却不忍心看荣贵人受罪,硬着头皮开口。她知道这后宫里目前有品级的不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与自己三人,其他人最高不过是个贵人,连嫔也没有,地位相差悬殊之下贵妃娘娘的提议想来无人敢驳,而皇后娘娘又不会不给贵妃面子,除了自己开口也没有其他办法。

      “佟妹妹说得也是。”芳儿心中一喜,这佟佳氏倒会做人。虽然自己对荣贵人拔得头筹也并非一点不介意,但自己毕竟母仪天下统领后宫,做事不能落人口实。倘若一口答应贵妃的要求宫里难免传出自己刁难宫人,如今佟妃这话拦下一道,倘若钮祜禄氏再坚持便是她的不是了。

      “佟妹妹怕冷是众所周知,姐姐早给你备了暖炉。”钮祜禄氏笑眯眯地递上檀香暖炉,“前儿个绣珠陪我去御花园走了一趟,那梅花当真开得极好,咱们姐妹一起去赏看岂不快哉?”

      “多谢姐姐记挂着。”宛箴听出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伸手接过暖炉看见马佳氏微微瑟缩心里有些矛盾。

      “看来贵妃妹妹今日兴致颇高,姐妹们的意思呢?”芳儿也不正面回答,仍然征询着大家。

      “既然贵妃姐姐说梅花开得好去看看也无妨,正好消消食。”端贵人董氏心无城府,见钮祜禄氏如此执意想着不如赞同也算讨几分好。

      其他几个人见贵妃娘娘坚持己见,皇后娘娘没有明确反对,佟妃娘娘也是默许,又有人带头开声附和,于是也就都点头称是,掂量着如此已不会得罪人。

      “既然如此咱们就随贵妃妹妹到御花园走走,姐妹们都穿暖了衣服,千万别受了凉。云岫,多取几个暖炉来。”芳儿见事情定下自己也择清了干系便拿出皇后该有的周到细致温语叮咛。

      一行人收拾停当便三三两两地出了坤宁宫朝御花园行去,初冬的风竟然已经刺骨,吹得掖紧衣领袖口怀揣暖炉的她们哆哆嗦嗦。到御花园转了一圈,梅花的确开得很美,白色的素雅如雪,红色的艳丽夺目,但这景致已然吸引不住她们。宛箴实在耐不住寒冷,中途向皇后告了罪自回寝宫;其他宫人因为品级不高,没有皇后的旨意不敢轻易开口,只得受冻。

      “荣妹妹,你身子重可要多出来走走,天气虽冷却不能亏了龙胎。”钮祜禄氏亲昵地拉着马佳氏一同赏梅,“我听说你怀有身孕不知道有多欢喜,前几天还特意向御医讨教了一番。你镇日闷在自己屋子里可不好,只吃补品不走动容易上火伤身。”

      “贵妃姐姐真是关心荣姐姐。”郭络罗氏又给自己添了个手炉,一副天真俏皮的可爱模样,“真羡慕荣姐姐自己身子热,不用像我们要抱这么多个东西。”

      “可不是,荣妹妹是有福之人,我们哪里能比?”钮祜禄氏也添了个手炉,又掖了掖袖口。

      “贵妃娘娘这话折煞妹妹了。”马佳氏发现自己的贴身侍女不在身边,想添个暖炉暖暖身子也不可得,觉得手脚冻得开始发麻。

      “荣妹妹,你这话就远了。你是真不知道我有多关心你身子!你这龙胎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大清的至宝!”钮祜禄氏拉紧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从御医那里请教来的安胎养身之法。

      “贵妃妹妹当真上心,我听了实在自愧不如。眼下荣妹妹的身子要紧,原本我想亲自照看,如今看来妹妹早已准备周全,不如就全权托给妹妹照顾。”

      “皇后娘娘!要贵妃娘娘来照顾贱妾,这怎么使得?!”马佳氏闻言顿时花容失色。

      “荣妹妹,现今你身子是大事,哪里还要顾及身份?既然皇后娘娘信任,小妹就勉力应了,还得要各位姐妹多多帮衬。”

      “既是如此,我也安了心。今儿个我有些乏累,姐妹们继续尽兴。”芳儿温和地笑着受了跪送之礼,仪态端庄地离开了御花园。

      马佳氏只觉头皮发麻,虽然慢慢走着但手脚已然僵住几乎没了知觉。皇后一走再也没有人能够救她,不知道贵妃娘娘何时才能真正“尽兴”。

      “苏麻喇姑给贵妃娘娘请安,给荣贵人、宜贵人、端贵人、惠贵人、僖贵人、通贵人请安。”正在马佳氏眼前开始发黑的当口,突然感觉身旁的贵妃娘娘停了脚步,接着听到一个温暖柔和的声音。

      “起来吧。”钮祜禄氏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你怎么会在园子里?”

      “回娘娘的话,太皇太后着奴婢请荣贵人去慈宁宫稍坐,奴婢去时荣贵人不在宫里,奴婢便一路寻到此处。”苏麻喇姑低垂眉眼恭恭敬敬地回答。

      钮祜禄氏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放开了拉着马佳氏的手:

      “既然皇祖母宣召,我也不敢多留荣妹妹了。”

      马佳氏定了定神,感觉苏麻喇姑的声音简直是天籁之音,急忙对钮祜禄氏福了一福:

      “妹妹扫了姐姐雅兴还望姐姐海涵。妹妹告退。”

      钮祜禄氏点了点头没多说话,转身带着一众贵人往反向去了。

      苏麻喇姑扶着马佳氏缓缓往慈宁宫走去,半路上马佳氏的贴身侍女抱着暖炉赶了上来。苏麻喇姑帮她放好暖炉掖好衣裳,见她冻得惨白的脸渐渐恢复血色才安下心,默默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向太皇太后交代。

      “多谢姐姐搭救我主子。”将荣贵人安置在偏殿休息,苏麻喇姑正要去找恰回慈宁宫禀奏的额吉商量个妥当的说法,荣贵人的贴身侍女挽翠急匆匆地跟了出来。

      “你只记住是太皇太后宣召你主子便是谢我了。”苏麻喇姑拍拍她手,知道她虽然比自己小不了多少,进宫服侍却不过一年多,遇到事情难免惊慌。

      “都是挽翠笨拙……”她泫然欲泣,“绣珠姐姐遣我回去取暖炉时我就该想到,皇后娘娘宫里哪会缺了这些?分明是……”

      “分明是皇后那里的确会缺少这些。”苏麻喇姑扶住她肩膀迫得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绣珠吩咐你也是为你主子着想。不过,往后凡事你自己打点清楚,就不劳旁人来提醒了。懂么?”

      挽翠见一向温和的苏麻喇姑忽然面色严肃心下不禁紧张,低头细细地想了一遍她刚刚顿挫分明的奇怪言语才终于领会其中道理,感佩地深深一福:

      “多谢姐姐提点,挽翠知道错了。”

      “宫中当差不易,‘谨言慎行’最为基本,再有……”她眼光转向里屋,“少给主子添烦心。”

      “挽翠明白了,谢姐姐教诲。”

      “快进去吧,荣贵人还等着你伺候呢。”苏麻喇姑柔和地笑着目送她回屋,心下颇为马佳氏忧虑,希望挽翠能快些通透宫中是非也好帮衬她主子平安度过这敏感的八九个月。

      “娃娃!让你去给荣贵人送些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没等苏麻喇姑到后殿去寻,正巧苏茉尔出来吩咐别的事,一眼便看见她站在偏殿廊下。

      “额吉……我去的时候正碰上挽翠奉了绣珠的差遣回去给荣贵人取暖手炉,她大致说了经过我觉得有些蹊跷就跑了一趟。”苏麻喇姑赶了两步上前有些撒娇地挽住苏茉尔手臂,简单扼要地叙述了经过,“额吉,您说现在该怎么跟太皇太后说啊?荣贵人也不知就里……”

      “你啊!”苏茉尔半宠半责地伸手点了下她额头,心下对她的做法却有几分赞同。早料到荣贵人有孕的事情会惹出些风波,嫔妃们这次的把戏也没什么新奇,不过使些无伤大雅的手段解解心中妒气,但也够荣贵人吃不消了。“你以为太皇太后还能想差这一层?照实回禀就是。”

      “额吉说的是,娃娃又瞎操心了。”苏麻喇姑不好意思地摇摇她手,想着自己原先担心太皇太后知道实情对其他宫人一番明喻暗示反而会给马佳氏招来更多麻烦实在是杞人忧天了——依太皇太后的精明怎么会做出这种适得其反的事情?

      “得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先陪着荣贵人在偏殿坐坐,太皇太后这会儿有要紧事呢。”苏茉尔交待完转身进了正殿。

      “是。”苏麻喇姑放心地笑着拾阶而下,余光扫到旁边一个突兀的人影下意识地定睛一瞧却不是乾清宫的小桂子是谁?她心猛然怦怦跳起,不由自主地转身看向寝宫——太皇太后的要紧事定然是召见皇上,而额吉对此依旧讳莫如深刻意轻描淡写隐瞒着自己。她心底一阵苦笑转眼望向偏殿——这样的事实还不能说明皇上的心思?太皇太后与额吉还有什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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