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Time Lag（时差）》疏琉疏艸

3、Chapter 2

　　当这些字都变成灰烬的时候，我就在你胸口了。

　　杰抽的第一根烟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源自一个同样忧郁深情的男人。杰是一个诗意、多情、富好遐想、又有明确向前意向的男子，就连小小的忧愁都被赋予生活的多彩化，而被他带过。大多时候，杰明白这样的自己无法给苏霖一个安稳的环境。
　　一直都知道，苏霖是缺乏安全感的女孩。

　　所以，他选择出国，妄图用这种行动告诉苏霖，自己也是可以做到的。用了离别的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发完短信，转身走向马路那端的酒吧，他决定在这个夜晚，等到她的回答。

　　一些事情都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它的重要性，失落总因为无处拾起而变的更加珍贵，苏霖究竟有多么的重要，自己亦不清楚，他唯一能确信的是，无法扔下那个角落里的女孩。在墨尔本生活的数日里，苏霖的眼神总形影不离的漂浮在他眼前，那带着诀别却又忧郁的眼神，却出现在一张极其淡漠表情的脸上。她用一种缄默的态度，把那些隐晦的情感全数包裹深埋。

　　丢掉烟蒂，杰迈出了步子。在墨尔本的冬日街头，凌晨三点已过，他的背影看起来像将要起飞的雨燕，显出狭长柔美的姿态，有着展翅欲飞的美好。很久以前苏霖总是这样的看着杰，从他的身后默默端望，目不转睛。她知道某天的某个时地，杰会以这样的姿态高飞远走，所以她要全力的去看，尽力把这一切记录在记忆最底层的地方。

　　杰的神思，逐渐的，在这种被苏霖关注、凝望的遐想里远飞，最后，湮没在一片灯光中。

　　苏霖以为自己做了梦，凌晨时分的凉气像某种冷态液体流进窗内。她发现自己睡着的姿态，像蜷缩的猫，把身体紧缩一团，依偎在飘窗冷冽的大理石板上，凉意彻肤。侧脸就可以看见冷炽的月，高耸的姿态，像被默然的钉在天空那端。
　　深夜的十七层，窗外风影离合，有的并非自然界的响叶柔风，而是高达数十米高空的罡风，刚硬有力，迎面向上。

　　她不大确定自己睡了多久，动动手指，才发现手中的手机反复的振动不停，像要把世界都叫醒的撼动，持续了很久，直到自己醒来。苏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手机，下意识的接下了这深夜突访的电话。

　　那端听起来有些杂乱，话筒那端，一个人在用英语和她交流。苏霖并不明白其中的详细意思，只隐约听到了一个名字，JAY，杰。她大声用中文重复着，听不懂对方的意思，电话静默了一会，对方换上了流利的中文，冷冷的告诉了她这个电话的意义。

　　杰死了，死于凌晨4点30分，原因是车祸，送往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心跳，话筒那边的女人声音冷的像零下气候。后就挂断，苏霖呆愣住了。

　　杰死了？

　　他死了。

　　苏霖觉得很冷，外面的烈风令她觉得冷，隔着衣料传达的石头的凉意，让她觉得彻骨。突然觉得胸口窒息，黑暗中摸了半天，窗台上被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布偶靠垫、布衫、书本、笔、纸张、打火机，终于摸到了烟。很少在周遭人的面前抽烟，可以想象出一个芳龄正值的女孩子，吞吐云雾时刻，外界人的眼神。苏霖并不怕人们眼神的意义，而惧怕那背后的力量，一种突然被陌生人关注的力量，对于自己也是承担不起。

　　香烟有令人镇定的魔力，烟草的气息仿佛可以填满胸口的洞，那怕只是暂时。苏霖渐渐的镇定下来，为了确定盯着那狭小的屏幕，手指微微的在发抖，她看见了那条一点钟收到的短信，呆住，原以为这是一个梦，只是自己制造出的幻象罢了。

　　房间里有的只是自己的心跳和依旧在行走的时钟。指针告诉她，现在是凌晨的两点四十分。反复抚摸确认着那些字句，就像触到了杰那张忧郁的脸孔。我等你，苏霖，我们在一起吧。记忆中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她无处可藏，那张忧郁的脸在提问。

　　他知道杰仍在等她的答案。苏霖产生了幻觉，现在是两点，而杰依旧在原地等他，在寒冷冬夜的墨尔本街头徘徊、踯躅。在荏苒的时光中等待自己，那霏霏的冷雨里，凉风窸窣的卷起他的黑色外套，一个清癯的身影在等待着苏霖的回答，等着她说点什么，好或者是不好。

　　而未来，不远的两个小时之后的未来，杰会死去，会永远的不在。可那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时针还要划上两个圈才到达的时间，她知道自己必须给杰一个答案。

　　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这一秒里，杰的影像从她的面前彻底消失了，那些忧郁的影子烟消云散。而她的答案其实也已经无足轻重了，这段两个小时的时空被抽离出来，放到了别他世界。

　　苏霖突然觉得，她突然和杰之间已经并无距离，一条死讯，把中间的玻璃板抽开了，她现在可以抚慰到他的脸，她现在可以把他的脸放在膝盖上，轻轻的仔细端详，无人可以知道，她的柔情突然出现了，软弱一下子被卸放出来。

　　苏霖，从暗夜里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脸。她能看到茫茫的夜色里杰的背影，和自己那种释放的脸。

　　一个夜晚里，苏霖做下决定，三天零两夜的火车之后，到达这遥远的海港城市，空气里潮湿阴闷的炙热感，和一直以来的高原并不相同。苏霖皮肤略黑，和被大海阳光终日照晒的肤色，截然不同。

　　苏霖不知道这次旅程的地方是哪儿，她只是想看到杰，然后字字句句的告诉他，我并不想你离开，不要出国。
　　下火车的时候，眼界里，看到这片从未见过的天和海，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就在这时候，杰走了过来了，海天一色的背景下，杰笑的很灿烂，他拥抱了她。热度因为阳光而有些微微发烫，他白色棉布衫充满了海港阳光的味道。
　　我很想念你，苏霖说。

　　在阖眼的时候，苏霖知道自己无法说出那些话语了。
　　杰带他参观了学校，一起去转弯那家常提到的沙冰店里吃刨冰，在夜色昏暗的湖边散步，杰一直在说他自己的生活，在大学的种种，之前的电话里，苏霖也听到过这些，可现在在这里，在与他的生活没有一丝间隙的时刻里，苏霖彻彻底底的明白，所有的都不同了，那些她假装一笔带过，或是听听而已的生活，已经没办法被再次覆盖了。

　　你我，已经不同。

　　她仰起脸，他停下脚步，等着她说话，从一直到现在，杰没有听过苏霖张口，现在他们安静下来。杰知道苏霖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参观学校。现在他在等她说。

　　她说了，我们分手吧。

　　所以他走了。

　　苏霖把那时的点点滴滴全数回忆，一切都不需要遮掩了。

　　惊讶自己对于杰的死讯深信不疑，死亡的震慑把一切化为单纯。她的痛苦、她的落寞、她的孤独，全部在这撼动中，直愣愣的望着她。她的脸，不是悲伤，而是释怀，因为无数个夜里，她终于不必在等待杰。不必在失望或是希望中，等待他的回归，再一次饱尝失落的差距。

　　杰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