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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十九章第二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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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灯光不怎么明亮,却恰好足以让她瞧清楚屋内的陈设,衣柜椅子,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样式,错不了,米黄色的窗帘将落地玻璃遮了个严严实实,她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的吊灯,心情舒缓下来。
她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李文清成了凶恶又跋扈的毒贩子,还把她囚禁在云南边境上丛林中一个人烟杳无的地方,果然这只是她莫名其妙的一个梦,这梦太过真实,她竟然信以为真,醒来之前还在盘算着如何逃出去。
被困在那种地方所带来的绝望感,依然让她的心怦怦直跳,顾文影在梦里竟然还清晰地知道逃出去是有多么渺茫的一件事儿。
还好那只是个梦。
李文清还睡在她的身旁,侧着身子靠着她的肩,睡得沉沉地,毛茸茸的头发挨着她的脸颊,这更增添了她的安心,熟睡中的李文清像是幼小得不具有任何伤害他人能力的小动物,柔顺而毫无戒心地靠在她的怀里。
她怎么会做那样一个梦呢,她看着李文清熟睡的侧脸,她的清儿,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她阖上眼,她在这个奇怪的梦里紧张了好长好长一阵子,她只想放下心来,好好地睡上一觉。
笑着的,温顺的李文清的脸,文惠的笑容,似乎是对她说着什么,令她难以忍受的夏日的潮热跑出来作乱,胡准那张端正英俊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蔑笑,最后,这些面孔都扭曲,放大,然后又缩小,挤压成同一张面孔。
“爷爷!”
她猛地从坐起来,睁开眼睛,冷汗从身体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湿嗒嗒地粘着。
李文清睡得很警醒,这几天里顾文影几乎都会半夜从梦中惊醒过来,她也就不敢睡死。直到给顾文影擦完身子,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她看到顾文影那双因为消瘦而尤显楚楚动人的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悸。
噩梦做得多了不是件好事儿,李文清记得她好像听姐姐这样说过,何况自打她从羟季那里回来以后,顾文影胃口不好,吃不下饭,精神很差,整天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儿,姐姐在这里就方便了,只要把一把脉,开两服药,顾文影吃了,一定就会好起来了。
因为这样,李文清对她没有从妈妈和姐姐那里学到点医术感到后悔,她那个时候只认为从书本里琢磨出怎样简便地提取出纯度高的□□才是有用的。
梦里的现实成为了梦境,而现实却是梦里的梦境。
此刻顾文影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现实和梦境的界限模模糊糊,雪白的墙壁,灯光,暖暖的毛巾,丛林里的夜晚并不炎热,她还是止不住地出了一身虚汗,连一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的李文清,她都觉着那样遥远陌生。
这本就是个遥远陌生的地方,她在昏昏沉沉当中,犹然想着。
李文清想该去找个医生过来给顾文影看看,照这样下去,顾文影那城里人的身板,折腾不了几天就得散架了。
第二天傍晚,医生就被请了过来,这个医生是常在周围村落里走的,知道的东西也多,虽然看病的方法不中不西,看了看顾文影的脸色,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又把了好一阵脉,笑着对顾文影说没事,给李文清使了个眼色,李文清便把她送到门外。
“没什么,平时做菜的时候少放点壳子,她是城里人吧,城里人娇气,单独弄点新鲜蔬菜吃吃,过几天就好了。”医生没开药,就这样嘱咐了几句。
从这里到镇上的路不好走,她吩咐几个人好生把医生送回去,医生一说“壳子”,她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边的人都有拿罂粟壳当调味料的习惯,各家人做菜放多放少不一样,这玩意儿最能开胃,还能让人吃了下回还想吃,可是她这边的规矩不一样,本来就是做这档子生意的人,平时对所有带着罂粟麻黄的东西都不能沾染,这是规矩,剂量小久了一样上瘾的道理,做这行买卖的人比谁都清楚。
一定是老七手底下两只鬼干出来的好事,李文清算是知道了这两个人并不高明的手段,放了壳子的饭菜谁吃着都香,她让人带了个口信去昆明,让老七把那两只鬼送过来,她琢磨着要怎么处理那两个家伙,杀人这种事情早已经用不着她亲自动手,她图的是个趣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爱好,男人爱多玩几个女人,她喜欢看着活生生的人变成尸体,剥夺一条生命,便能从中获取更强的力量和生命力,李文清深深相信这丛林中古老流传的信仰,杀戮能给人以力量,勇气和信心,一个人的价值,要以所杀死敌人的数量和质量来计算。
她无法适应在城市里的生活,其中重要的一点原因便在于此,李家人和学校的管束教育,都教她杀人是错误的,杀人得偿命。
杀人不一定要偿命,在于你做得够不够干净,有没有留下后患,李文清十二岁之前,便是在这样真实的环境教育下长大,她没有意识到那仅仅是边境上的特殊规则,她学不会文明社会里的忍让,她憎恶法律和管制,对警察和军人的厌恶就像是附着在她的每一根血管里。边境上的自由让她怀念,她喜欢这种可以自由杀戮的地方,这世界上人本就太多了,不杀一杀,新出生的岂不是要饿肚子。
普通的折磨人的方法她和虎子十几岁的时候已经玩得腻了,最近边境上太过太平安逸,她也有很久没有享受看着一个人慢慢在折磨中死去的快乐,她不能独享这份快乐,得跟虎子商量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玩法。
虎子过日子的方法简简单单,老七每个月给他送几个新的女人来,他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跟着货一起送回去。一天倒有大半天的时间爬在女人身上下不来,孩子也有两三个了,都是生下来就交给羟季,直接送到国外养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几个孩子是男是女,有多大了。
她把事情跟虎子一说,虎子果然来了劲,眼睛发光,说:
“想想,最好弄得慢点,不是有句话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就要做到这样子。”
“当是练练手,好过段时间对付那个老家伙,大爹他们生日之前,要把这几个人都抓过来。”李文清做了个两手合拢的手势,继续道,
“慢慢折磨,最后不留全尸,再请巫师镇一镇,让他们下辈子投不了胎,只能做野鬼。”
虎子听着,沉着脸点头,说:
“要不要派人过去,老家伙阴得很,老七抓不抓得住?”
“你放心,我们几兄弟到时候好好定个计划,一次就把老家伙拿下,要不下次他学乖啦,再也抓不住了。我想到时候亲自过去,绝对不会出问题。”
虎子点点头,他知道如果连小黑都做不到,那就没人能做成这件事。
“哎,你把你女人放出来晒晒太阳吧,放在屋子里放坏了。太瘦了,你够不够,我送几个好的给你。”
李文清一个劲儿摆手,道:
“够啦,我只要这个。倒是你,什么时候选点年轻男人给羟季送去,她是你娶了的女人,你自己享受啦,也要想想羟季啊。”
虎子和羟季是请兄弟和长辈都吃过酒,行过礼的正式夫妻,除了新婚的几个月,他们相聚的时间非常有限,虎子正当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少得了女人,这在两个人的习俗里不是什么大事情,更何况两个人都是各自有大生意的,羟季身体也长得好,按理说,虎子是应该给羟季送点合适的年轻男人,可毕竟是新婚没几年,想到送男人,虎子心里有点吃醋。
如今小黑开了口,他也就不好再拖,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的话起了安慰剂的作用,医生来过的那天晚上,顾文影难得地没有半夜从噩梦中醒来。早上醒来的时候,也没有再满身虚汗,即使身体和精神仍然有疲劳透支的感觉,总是比前几天要好得多。
令顾文影感到意外的是,一向都睡在身边的李文清却没在,屋子里空荡荡地,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过了头,在这个炎热到时光似乎都凝滞的地方,屋子里没有钟表一类的东西,她弄不清现在是几点了,阳光热烈地从窗户透进来,撒了一地,她在床上坐着,一时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起床啦。”
正当她还坐在床上呆愣着的时候,李文清抱着一捧花朵走进来,接着把怀里的花朵都放到桌子上,一手抓了一朵,走到她面前。
“起来吧,花都开啦。”李文清的笑容放肆又飞扬,将手上的花朵送到她眼前,
“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面前的花正盛开着,紫色的脉络沿着白色花瓣一路向上,白得粉嫩,紫得鲜艳,样子跟百合有几分相似,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新鲜而美丽。
李文清说着,示范似地把头凑到花朵上,对着花的柱头吸了一口,然后把花瓣三下两下撕下来,塞进嘴里大嚼。
她试着依样画葫芦,也把花蕊吸了一口,一缕清甜的汁液在舌尖绽开,那滋味说不出的芬芳鲜美,连舌头似乎也融化在这清甜新鲜的滋味里。于是她也试着像李文清一样,扯了片花瓣放在嘴里,花瓣饱满多汁,嚼起来微微有些苦涩,却也不掩鲜美的味道。
“喜欢吗?”李文清盯着她嚼完一片花瓣,连忙发问。
她点点头,李文清立刻跳起来,三两步抢到桌子前,把带回来的花朵全部抱到顾文影面前。
“吃吧吃吧,吃了我带你去骑马。”
李文清的神情看起来像小孩一样兴奋激动,黑眼睛目光灼灼地望着顾文影,
顾文影咀嚼着嘴里的花瓣,清香新鲜的味道让她连续多日紧张的心情不觉间舒缓了许多,她想起了爷爷,她最尊敬的人,以她的家庭环境,她本来没有必要去留学或者进入金融这种竞争强压力大的行业,她本可以找个不错的人嫁了,过过安稳的小日子,然而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像爷爷一样的人,凭自己的努力,能够创造出一些事业,有一片小小的天地。
如果是爷爷,会怎么做呢?
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下,爷爷都不会坐以待毙,凡事想一想,总会有机会。她想起爷爷常常说的话,李文清兴高采烈的笑容,在她的眼里便有了另外一番启示。
于是她努力地让嘴角弯起幅度,然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