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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逼供 ...

  •   “大人……”

      我的血猛的上冲——怎么是她?

      县丞极威严模样,眼神咄咄箭般锐利。

      冰凉的刀锋压在脖子上,热气一寸寸逼退,心有些慌。我不由看向原本藏着山妇的地方,稻草散乱着,显然没人在。

      她的目光随着我转过去,冷哼一声,盯住我脸,喝道:“褚阿良,你夜半来此作甚?”

      “我自先父坟上来,正往家去,见有屋子,便来歇歇脚。大人怎在此?”我茫然问,心底忐忑难安,那山妇是自己逃了,还是被县丞抓住了?县丞又是为何夜半来此?

      县丞眼角斜来,显然不信:“夜半去上坟?满口胡言!你究竟为何来此,从实招来!”

      “大人,小的句句实言!先父驾鹤西去,夜里常常梦见,悲不自胜,恐我父亲地下挂念难安,才到坟上相告。大人夜里在此,想是为了公务。阿良误入此屋,可是搅了大人布置?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实在难辞其咎!”我没有料到是县丞,原先的计划不管用,拙劣的编着借口。

      “哼!你还不肯说实话?”县丞厉声喝道。

      “阿良不敢欺瞒。”

      县丞踢开地上稻草,湿润的血迹露出来,她指着那摊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我吃了一惊,并非作伪,是当真心惊,莫非山妇在县丞手上?县丞是如何知道消息的?她夜半来此地,难道真是为我?

      “说!”县丞喝道。

      我看着她,黑沉沉的脸,瞧不出什么。不由偷瞧押住我的衙役,她们俱是皱着眉黑煞神般,如对疑犯。一共来了四名衙役,皆是县丞平日亲近的心腹。我的一颗心翻腾着,掉落了。

      她要对付我。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书吏,与她从无过节,她这样的阵仗,我真看不懂。

      “我不知道,刚刚进此屋,连灯还未点,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暗暗叫苦,只得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

      “哼,哼!”县丞喷鼻冷笑,“褚阿良,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公差,竟敢知法犯法!”

      “大人冤枉啊!我只是路过,确不知发生了何事!”我真未料到自己竟有喊冤一日,更不知她安什么罪名到我头上。可瞧她神情,来意不善,如何是好?

      “带回去审!”县丞挥袖便走,带起风飒飒。

      “大人……”

      我一句话还未出口,她却不打算再让我开口,喝道:“把她嘴巴堵起来,带走!”

      “不……唔,唔唔!”

      粗麻绳勒住嘴巴,狠狠系起来,手被反剪在身后,紧接着被人从地上提起,推推搡搡的往外走。我只能含含糊糊讲话,粗麻绳磨得牙关皮肤好痛,隐隐尝到腥锈味。

      她们根本不听不理,只粗暴的推着我往前走。

      山妇不在队伍中,我稍稍放下心,可她们如对嫌犯般的态度令我紧张。县丞她为何半夜来此?李达曾提醒县丞在关注过问,要我小心,我还是大意了。事到如今,我弄不清县丞的意图,又该怎么应对?

      回平春的路,如此漫长,她们推得粗暴用力,我屡屡绊到自己的脚,连摔好几跤。她们拳脚如雨落下,我躲闪不得,咬牙硬捱,打到肩膀腰背旧伤,痛得叫喊不出。她们如提孩童般一把把我抓起,推着走。

      跌跌撞撞,头发散落蓬乱,沾了满身尘土污泥,脸上手上俱是伤口,我狼狈模样想来与一般被缉拿归案的案犯已无二致。

      远远瞧见县衙大门灯笼高悬,我的心却又沉了几分——有皂吏在外守夜,县丞显然是早有计划!

      走过题着“民具而瞻”、“恪慎天鉴”的牌坊,我竟在极度压抑心情下,想起与周文质一同来看榜那日,是我来平春后一家人最开心的一日,我求的不过是一个平顺安宁。愿安住乐土,世上却无乐土。美得像梦一样的安宁却真的如梦一场,会消散。

      当日递上拜帖时,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押进来。可我却如案犯般被押进县衙。

      那守夜的皂吏看到我,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再瞧,看清还是我,一脸活见鬼的神情。

      被她们一路拖进衙门,拖到牢房,如破布般,我被丢弃在地上,两人在旁看押。我挣扎着坐起,两柄刀落到脖子上,刀锋寒意更甚。

      “我能不能坐着?”我含糊道。

      “老实点!”

      如一般没有创意的恶吏,她狠狠踢了一脚。这下力气真狠,我一头撞到地面,额头擦破皮,大概血沁出来,辣辣的疼。

      县丞的打算我虽然还没有弄清楚,但这样的手段,我隐约明白她要害我,不仅仅是针对,不单纯是打压,真相与我原先想法相差甚远。

      听得两声咳嗽,我又被她们提着胳膊,拖进一个房间。墙上琳琅挂满刑具,显然是监狱刑讯室!我遍体寒意。

      屋内设一案一椅,县丞独坐,她冷然喝道:“褚阿良,你夜半到县外做什么?”

      “大人,我……”我嘴巴被勒住,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却没人有为我解开粗麻绳,让我回话。

      “大胆,本官问你话!为何不答?”她拍案喝道。

      “大人,不敢……”我努力让她听清。

      她若未听见,阴沉沉道:“别怪本官没有给你机会!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可要用刑了!”

      用刑两个字听得我心惊肉跳,我急道:“大人,小的确实是……”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知道厉害了,给我打!”

      变故太快,我甚至来不及推想反应,立刻被人按在地上,我挣扎着想要辩解,厚板子已经重重落在身上。

      “啊!”疼痛来得太意外,我昂头嘶声痛叫。

      几板子落下,落在皮肉,痛在骨里,我咬紧牙关不愿再叫喊,却咬到麻绳上,指甲抓进泥地里。

      县丞手一挥,板子停了。

      “褚阿良,你招,还是不招?”县丞阴测测的问。

      “呼……”我缓缓吐口气,试图撑起身答。

      “打!”县丞又喝道。

      板子又落下。

      她要打死我!我咬着牙死死抠住泥土,任板子落在身上,痛在身体的每个角落放声狂嚎,眼泪无法控制的滚落。什么骨气勇气,我统统无法想,刑罚痛苦让人尊严都失掉。我只能咬着牙,不让自己崩溃得彻底。

      一下、两下、三下……十五、十六……刑罚好像永远不会停止,可是……

      “停!”县丞喊道。

      她原来没有打算把我活活打死,我迷迷糊糊的想,疼痛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褚阿良,你可知罪?”

      我哆嗦着撑起上身,昂头看她。

      县丞使了个眼色,有人上来把我嘴上的麻绳割开。我咬着麻绳死死盯着她。

      她眼里有算计,慢慢的漾开笑容:“怎么?还没有挨够?”

      吐出麻绳,嘴巴满嘴锈味,我呸呸吐了几口血沫子。

      “不知我何罪之有!”

      她从从容容的笑:“她犯了何罪?”对着屋内的衙役问道。

      “贿赂狱卒,公然泄私愤,伤天害命,败坏衙门风纪。”

      “哦?”县丞故作惊讶。

      “原来褚阿良人面兽心,与他人一言不和,即以公务为借口,把人抓回监狱行私刑。因伤人不轻,怕事发报官,竟把人带出县外杀害,抛尸荒野!”

      抛尸?是山妇死了么……怎么会怎么会!

      “幸好大人英明,看出其中端倪,才揭开了褚阿良的恶人面目。”

      “褚阿良,你可听清了?”县丞喝问。

      “不知,不知死的是何人?”我哆嗦着。

      县丞道:“被你割断了喉咙的人,身份难以查证,无辜惨死,好不可怜!”

      割断喉咙?我抓住这句心底燃起希望,她们说的不是山妇,死的不会是她!可是山妇去哪里了?这个被割喉的又是谁?或者山妇被割喉死亡?

      “敢问大人尸体何在?”

      “尸体?”县丞道,“尸体被你抛在荒野,自然要问你。”

      当真讽刺,我赫赫笑,却是气力不继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大人如何说是我做的?”

      “为何?”县丞轻笑。

      身旁人道:“狱卒被你蒙蔽,大人英明又怎会被你糊弄,早已令人跟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等我们赶到时,你已在清理现场。”沉重叹息。

      “你公然拒捕,我们合力才把你拿下。大人押你回衙门,连夜审讯,没想到你还有罪状隐瞒!”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们做戏,一个个唱作俱佳,我如果不是被栽赃之人,只怕也要相信了。

      县丞缓缓道:“褚阿良,你还是招认了吧,何苦受那皮肉之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褚阿良虽然身份低微,却是万万不敢乱认罪的!”我恨恨道。

      “是么,竟然还嘴硬?”县丞眼睛眯起来,阴测测的光,“打!”

      痛,恨不能此身非我所有。我嘴硬,身体难扛,手指甲几乎抠断。一下打到腰背,新伤旧伤齐发,我冷汗津津,几近晕厥。

      县丞一挥手,棍棒再停,她喝道:“你认不认?”

      我咬牙道:“不知我还犯了什么罪?”

      “你竟还敢问我们?”县丞道,“你收人钱财,谋害性命的事已是铁板钉钉!”

      收人钱财,谋害性命?

      “你身为公差,竟然利欲熏心,收受汤府贿赂,逼死仓啬夫管事赵真,以隐瞒真相保全汤府!褚阿良,你好大的胆子!”

      赵真……汤府……

      “真相?什么真相?”一道光从脑中闪过,我似乎抓住了什么。

      “哼,赵真何止偷粮草倒卖,她借着弟弟嫁入汤府,借汤府这条船搭上倒卖私盐!赵真归案,汤府恐她抖出底细,就令汤府小姐,你的同窗汤初英来贿赂,你贪图钱财,当夜逼死了赵真!是不是如此?”

      竟是这样,我是说赵真死得蹊跷,一直觉得赵真和赵毅是姐弟太过巧合,原来是这样!……赵真是自杀,却非心甘情愿的自杀,她被逼得不得不死!县丞收了贿赂逼死赵真,汤府倒台,她怕迟早被牵扯出来,于是借机栽赃到我头上!

      “褚阿良,你当真丧尽天良!”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汤府案过去已有几个月,陈子敬说不定不再回平春,她此时抖出不是反而招人怀疑?案子她没有权限,要移交郡里,若我死咬不认她又能如何,她就不怕我反带出她的案底?

      除非……

      “不敢,比不上你!”我赫赫冷笑。

      除非她不打算让我活到郡里开审。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辩解。

      “打!”

      棍棒落下,全在肩背旧伤,我冷汗暴了一身,晕厥过去。

      模模糊糊听到有人道:“大人,她昏过去了。”

      “画押!”

      手指被人捏着,沾了湿润的印泥,按在供罪纸上。

      我脑里尚余一丝清明,但无力挣脱,手指清晰的触到冰凉的纸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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