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瑞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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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德严做法宝，楚欣言便打着如意算盘，也常往馨宁院来，虽然表面上的关系比过去融洽多了，但我们很少说话，通常是赵光义搂着德严讲故事，我在旁静静的绣花或是看书，楚欣言则借着孩子同赵光义软语呢喃，各怀心思。
此后赵光义果真对德严格外上心，十一月便有三日是在楚欣言处歇下的。
这日我服了安胎药正窝在被窝里犯懒，柳绿喜笑颜开的进来道：“夫人，莫语姑娘捎信来了！”
“余欢，拆开来念吧。”我慢慢坐了起来，柳绿拿了两个枕头垫高了让我靠着舒服些。
余欢念道：“小姐尊鉴，自离府出阁，牵念不已，奴婢一切安好，夫君待我亲厚，恩爱逾恒，已是有孕在身。闻得小姐有喜，不甚欣喜，盼来年回京，贺小姐喜得麟儿。即颂近安！”
我喜不自禁：“这么说来莫语也是有喜了，真好。快扶我起来，柳绿研磨，我要给莫语写信，余欢去取了我妆奁盒子里那对金镶玉吉祥镯来，同书信一并给她捎了去。”
“夫人，宫里的姑姑奉皇后懿旨送赏赐的物件来了。”院门上的小丫鬟过来说。
“快请了到正堂坐，我这就过去。”余欢搁下书信，扶着我往正堂行去。
有些意外，来人竟是芷兰，她笑眼弯弯的说：“恭喜夫人。”一旁的小太监将宋皇后赏赐的贡缎做的小被子、小褥子呈到我面前。
我倚在软榻上，淡淡的看着下边如同冤魂的她：“谢皇后厚爱，东西我都很喜欢，有劳姑姑了。”
“奴婢还带了一位故人的东西来看夫人。”芷兰浅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物件。
余欢接了递到我手边，原是多年前我送云儿的嘻哈猴，我无可奈何的闭上眼，挥手道：“余欢，你先带公公下去喝茶，我同姑姑说会子话。”
余欢应了一声，便带着小太监退了出去，我心中阵阵作痛：“云儿还好吗？”
芷兰嘴角一挑，冷言道：“夫人好，她自然就好。”
我冷笑道：“听闻皇帝扣留了王爷，王爷该是知道此行凶险，依他的头脑，断不会轻易就走这一趟的。”
“此行确实冒险，不过王爷来宋，也不只是朝贡这么简单。我在宫中得到密报，我唐国有将领密降了宋朝皇帝，降将的名单就在晋王手里，王爷需要这份名单。”她低声说。
腹中的孩子动了动，我将手轻放在隆起的小腹上，轻声道：“我会想办法拿到名单。”
芷兰道：“三日后我会再来。”
“恕不远送。”我深吸了一口气。
她又转身轻笑道：“真没想到你能在晋王的贤妻美妾中一枝独秀，看来王爷并没挑错人，倒是我低估了你。”
我亦轻笑一声道：“不过是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或许是因为见了芷兰心中不安，晨起对镜梳妆，忽然觉得腹中孩子动得异常频繁，腰间也是隐隐酸软。于是请了孙太医入府，请了脉说是秋冬“燥邪当令”导致胎气不稳，开了养阴护津方子调理。
还好，得到“降将”的名单并未费多少周折。这晚我往暖玉堂给赵光义送宵夜，轻步行进去，只见他披了雪狐裘衣伏在案几上，睡得正是酣甜。我直瞧着案几上堆着的满满两叠小山似的奏折，见最上面是一封密函，便趁机打开来看，正是一份名单，列的是皇甫继勋、朱令赟、林仁肇三个名字，此三人皆是南唐将领，其中林仁肇的名字被朱笔圈了起来。
三日之期晃眼便到了，芷兰却未出现，五日、十日后也不见她的动静。我想或许他们已经通过别的途径拿到名单了，不用冒险与她见面，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
时近新年，府中也日渐透出喜庆的气氛，除夕诸王与内外命妇仍是按例参加宫中家宴。大庆殿内歌舞升平，朝贺礼仪缛繁，一番折腾下来我已是倦意不浅，礼毕，各自归位而坐入，我只略动了动面前的百合莲子花枝片，便沉静坐着。宋筱留意此状，又吩咐身边太监将自己面前的菜色分与我，如此恩典怕也是女眷中的头一份。
好容易熬到家宴结束，回府后赵光义守着我睡下了，才往禧雅院同符凌烟一道守岁，自然是宿在了那边。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睡得太久略感小腹酸胀，起床洗漱后服下安胎药，喝了几口小米粥，仍是卧床犯懒。
月份渐大，我的日子着实难熬，赵荣几乎一天要送好些个帖子过来，都是贺岁请客吃饭的，赵光义推掉一些，又勉强去一两个交好的大臣府中坐坐，更多的时候便是陪着我解闷。
元宵夜，四房夫人陪着赵光义在禧雅院闲闲说话，锦玉和锦心拧着花灯从房外进来，笑嘻嘻的缠着父亲上街看花灯。锦玉是赵光义的发妻尹氏所生，尹氏病逝后孩子由符凌烟抚养，八岁的小人儿出落的粉娇玉嫩，眉目如画，听李若晴说锦玉生得像她母亲，不难想象尹氏貌美不凡。赵光义对锦玉也是疼爱有加，见她撒娇，自然是点头应允。
坐得太久我的腿有些肿胀，精神亦是不济，对面楚欣言手炉里像是放了香料，若有似无溢着甜滑绵软的香气，叫人身心酥软。待赵光义携一双女儿出门后，我也告辞回了馨宁院。
恍恍惚惚回屋，斜倚在软榻上正欲捧了余欢做好的小棉衣来看，猛然觉得肚子绞痛起来，小腹沉沉地往下坠，背上一阵冷汗直冒，我眉头紧锁，捂着肚子深吸了一口气，腹中像是有百爪在挠。我这是怎么了？
身旁玲珑见状吓得六神无主，攥着我的手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身下似有温热流水，我痛得几乎蒙住了呼吸，咬牙艰难道：“孩子！”怕是孩子不好了！
听得有铜盆摔地的声音，是余欢奔了过来，惊惶的用衣袖拭着我额头的汗珠，焦急道：“赶紧找管家请太医和稳婆，再派个小丫鬟去禀告王妃说小姐要生了。”
“啊，我这就去，这就去。”柳绿缓过神后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四下张罗，院子里一阵忙乱。
我头脑混沌，双眼像是被罩上了薄雾，余欢惨白的脸已是朦胧，我想攥紧玲珑的手，却使不上劲，而她恐惧无助的哭声也渐渐模糊。仿佛是灵魂出窍飘到了云端，晚霞绚丽多彩，轻柔的风吹拂着我的脸颊，转瞬又有无数双手将我拽下深渊，无尽的黑暗，无助的恐慌，突然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我的腰像是要被扯成两截。有人灌了我怪怪的汤药，我呛了一口，又逐渐清醒，身下湿湿的。
“醒了，小姐醒了！”是余欢的声音。
我一手攥住余欢，一手扯起床褥，触摸到的床褥已是浸透，我惶恐，孩子，我的孩子可好？我下意识地去摸肚子，子宫一阵挤压，谢天谢地，孩子还在！
“夫人，用力，再用些力。”像是稳婆在鼓励我。
余欢切切道：“小姐，孩子快要出来了，你可千万别睡过去呀！”
我一阵呜咽，紧咬双唇攒劲挣扎，嘴里腥味点点，身下一阵冲击，犹如洪水决堤一般。像是有婴儿清澈嘹亮的啼哭，似乎听见稳婆在道喜，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有个巨大的黑洞将我吞噬。
待我醒来已是白日，纸窗被外边明媚的阳光映得光辉夺目，屋内一片恬静，自己已经被从头到尾拾掇过一遍。
赵光义见我醒来，眉头瞬时舒展开来，双眸光亮，握住我的手道：“感觉可好？”
我怔怔的望着他，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涌出。就在失去意识那刻，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余欢在旁面含喜色道：“恭喜小姐，诞下一位小公子。”
听余欢这么一说，我才回过神来，耳畔回响的那一声清澈的啼哭原来是真实的！
赵光义紧紧揽住我，轻柔的为我拭去眼泪：“孩子长得像你，很可爱。”
不见孩子在旁，我便是迫不及待道：“孩子呢，快抱来让我瞧瞧。”心中亦喜亦忧，担心孩子早产体弱。
赵光义抚着我的发丝：“孩子方才睡醒，正在外间喂奶。”
余欢又道：“小姐昏睡了两日，身子正弱，奴婢这就去端了调理的汤药来。”
我点点头，静静靠在赵光义怀里，他笑道：“昨日一早派人进宫向皇兄报了喜，皇兄说孩子的名字由他来定，过几日就传出来。我刚给孩子想好乳名，就叫瑞桢，你觉得如何？”他一边说，一边在我手心写着“瑞桢”二字。
“很好听。”我笑道。瑞桢，便是吉祥的意思，可见赵光义对孩子寄予了浓浓的疼爱和祝福。
这时候奶娘抱着瑞桢进来了，赵光义抱过来放在我枕边。孩子小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发丝黝黑，肌肤特别的粉嫩，小手蜷在衣袖里，像只慵懒的猫，散发着浓郁的奶香。我小心的抚了抚他柔嫩的面颊，小嘴嘟嘟的动两下，睁着的那只眼又懒懒的闭上，甜甜的睡着也不理我。我凑过去在他脸蛋上亲亲，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了我对他的爱意，闭着眼咧嘴微笑。
赵光义神情温柔，笑道：“是个机灵的小子。”
瞧着面前的温馨景象，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真希望时光就此停住，赵光义只属于我和瑞桢，未来也没有那个可怕的宋太宗！
两日后赵匡胤为瑞桢赐名德和，又下旨封我为颖川郡君。瑞桢很粘赵光义，哭得震天动地的时候只要落进他的怀里，立时就安静了，挥着嫩白的小手，脸上挂着泪珠咯咯的笑，讨父亲欢喜。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瑞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