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锦城阿呆

20、入宫

　　这日将准备的菜品做了一桌，供郑王妃考核，开水白菜的创新作为保留节目，我并未展示。王妃品尝后赞不绝口，当即吩咐我和云儿隔日同她与郑王进宫。
　　天空微露鱼肚白，郑王李从善及其王妃装扮妥当，下人们收拾停当，便乘上轿子往玄武湖皇宫方向行去。跟在郑王夫妇身后过了十来道门，行了无数次的礼，才被管事老太监钱公公带到御膳房。前一日郑王便将我递上的菜谱呈进了宫，吩咐了太监宫人安排准备，这会儿御膳房所需一应俱全。云儿掌勺主厨，我打下手配菜摆盘。午时不到，全部备齐，宫女们端了菜去圣尊后宫中，我和云儿被太监领到圣尊后宫外候命。
　　如我所料，不一会儿便有太监传话，说圣尊后问我其中一道菜何故取作“七言绝句”？我回话说，这道菜正是杜甫《七言绝句》中描述的意境，汤中两片白菜黄心叶正是诗的首句：两个黄鹂鸣翠柳；漂浮的百合是：一行白鹭上青天；切成丝的白菜梗则是：窗含西岭千秋雪；两只漂着的蛋壳便是：门泊东吴万里船。
　　太监进宫回过话后，有宫女出来宣赏宫锻四匹。圣尊后用过膳后又有宫女出来领了我俩面见圣尊后。
　　一位身着华服，雍容富贵，面色略微泛红的老太太坐于榻上，脸带笑意。我和云儿大气也不敢喘地跪在地上。
　　圣尊后开口道：“今儿午膳甚好，鱼香茄子味绝，丁香鸡香而不腻，粥也爽口，最让哀家喜爱的是七言绝句，这道菜没少花心思吧。”
　　我赶紧回话：“奴婢在圣尊后殿前卖弄诗句，还请圣尊后恕罪。”
　　圣尊后笑道：“你们这几道菜挺合哀家胃口，这七言绝句也合哀家心情，何谈有罪，理当重赏！”
　　“谢圣尊后赏赐！”我和云儿忙俯身磕头谢恩，我抬头继续说，“奴婢们做的乡野小菜，自是不敢与宫中上品相比，只是其中的新奇让圣尊后开了胃口，其中关键则是郑王殿下的一片孝心让圣尊后开怀。”
　　郑王在一旁微微笑了笑，圣尊后笑着对他说道：“从善啊，你这府里的厨娘着实讨哀家喜欢。”
　　郑王略有所思的看了看跪在地下的我们，随即也笑道：“母后既然喜欢，儿臣就把她俩献给母后，也算尽了孝心！”
　　圣尊后笑道：“就让她们留用宫中吧。”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下真得提着脑袋伴虎了。

　　跟年长的管事宫女学了半月宫中规矩，我和云儿便正式留用御膳房。据我观察和从钱公公那里打探的消息，分析得出结论：圣尊后十有八九患上了高血压。而太医们忙着诊治她的腹胀消化不良，倒把这一面给忽略了。于是我用菊花加金银花、甘草同煎代茶让圣尊后饮用，同时又用怀牛膝、杜仲、白芥子、紫苏、干姜、决明子、磁石、蒲公英、桑叶等十几味中药融合成平肝降压散，为圣尊后泡脚降血压。在膳食方面控制油荤，做的菜品都是降压菜。半个月下来，圣尊后的饮食调理规律，血压趋于正常，面上的潮红也渐渐褪去，我和云儿自然少不了赏赐。而这些赏赐一半用来孝敬钱公公，另一半便分与御膳房众人，各方关系都打点得不错，宫中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当。
　　原以为留用宫中，见国主国后会是很容易的事，可是这一个月下来，我和云儿只能规规矩矩待在御膳房做事，有圣尊后传谕才能到圣尊后宫中走动，其余时间也不能乱行半步，每日机械般的劳作将我对李煜的期待也消减下去了。

　　端午过后，天热得令人烦躁，虽然早已习惯没有空调、电扇、露肩T恤和吊带裙，但是在这大气也不能喘的皇宫里，我感觉自己快要闷坏了。这会儿云儿在一旁煮酸梅汤，要在圣尊后午睡醒来前送过去，我从冰窖取来冰后，便趴在案板旁努力回想现代的果冻布丁都有哪些成分，该如何制作。酸梅汤熬好后，云儿把汤盛入淡绿釉小瓷盆中，等温凉后再用冰水镇上一会儿。
　　池塘边的柳树上知了叫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困得眼睛打架。不到半个时辰，圣尊后宫中的宫女过来取酸梅汤，云儿又往汤里加了一小勺糖桂花。同宫女一道过来的还有钱公公，他传话说昨日国主在圣尊后宫中饮过酸梅汤后甚是喜爱，让我再往国主寝宫送些过去。
　　这日盼夜盼，终于让我有机会接触浪漫又悲情的李煜同志啦！我顿时没了困意，倒像是打了鸡血乐得手舞足蹈。云儿见状打趣道：“寒溪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主要临幸你呢！瞧把你乐的！“
　　我朝她吐吐舌头，挑选了荷叶样式的小瓷盆，麻利地盛好酸梅汤，搁了糖桂花，盖好瓷盆，放入食盘，笑道：“呵呵，我这完全是粉丝见偶像的心情！”
　　云儿皱皱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我端起食盘说道：“早就听闻国主精于书画，工于诗词，我们这近水楼台也难目睹国主的风流，这会能亲见，我能不满心欢喜吗！好啦，不跟你啰嗦，我先过去了。”
　　云儿也学我模样淘气的吐吐舌头。

　　我捧着食盘，迈着碎步走在通往国主寝宫的回廊上，心里喜滋滋的，恨不能插了翅膀立马飞到寝宫外。因是圣尊后口谕让送酸梅汤过来，所以守在寝宫外的宫女并没有接过食盘打发我走，而是领了我进去。
　　缓缓走进宫殿，殿内香烟缭绕，比起古朴无华的圣尊后寝宫，这里自然珠宝生辉。看见一身着白玉色对襟，阔袖便服衫的男子坐于书案前，低头提笔在纸上行云流水，案旁立着一位梳高髻，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在研墨。
　　宫女边行礼边曼声道：“国主，国后，圣尊后遣人送了酸梅汤过来。”
　　我也跟着行礼，手酸得打颤，屏住气，目不斜视。
　　“就搁桌边吧。”周娥皇柔声说道，“香雪，你待会儿再过来伺候。”
　　我将食盘递到香雪手中，抬头小心翼翼地瞄了周娥皇一眼，她凤眼星眸，朱唇皓齿，上着粉底蓝白色小花的宽袖直领长衫，肩披红帛，半露□□，下着粉蓝色长裙，系蓝底银边腰带。香雪走近桌旁，轻轻搁下食盘，我又顺着香雪的身影悄悄细看书案前的李煜。这一看，惊得我一身冷汗，还没顾上反应，他正好抬头，目光与我碰上。只见他微蹙了一下眉，表情略带惊诧，但又很快平静如常，蘸了蘸笔复又写起字来。我还云里雾里，香雪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才傻傻地跟了她退出来。
　　钟隐就是李煜微服出宫的化名，李煜就是我结识的钟兄？我嘟嘟囔囔地返回御膳房，已是心猿意马，忐忑不安。他看见我后眼中有惊诧，显然是认出我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单独召见我，还以朋友身份叙旧？此一时彼一时，他微服出访可以把我这一介草民当朋友，可是现在是一国之主，不会离谱地跟一小宫女做朋友的！那他会不会找个借口撵我出宫？毕竟我女扮男装欺了君。不过，他也对我隐瞒了身份，我俩算是扯平。传说中的李煜性情温和，他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到狠心撵我出宫的，或许他会假装不认识我，那我也装作不认识他才更妥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