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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七四、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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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离开,一路顺利得似乎过了头。宫外街道上的寂静宁和,与宫里的翻天覆地成了最鲜明的对比。晚月将忆然带出皇宫,踏进平静夜晚的第一步时,心中的雀跃都快从无声变为呼喊迸发出来,那是需要即刻释放的情绪,也是终于得到解脱压力。
忆然怀里的小公主已不再哭泣,却是怯怯地搂着忆然的脖子,紧闭着双眼,并不知自己会被带到何处,只知是母后带着自己,而母后的怀抱让自己那样地安心。
“我们去哪?”忆然一路都抱着小公主,走得疾了,这才在一片寂静中觉察到自己手臂有些酸胀。
“先去张鹤那里。”晚月说罢,便要从忆然怀里接过小公主。只是那小人儿因为先才的惊恐,现下根本不敢离开忆然。晚月想去抱她,她便发出几个可怜的呜咽来拒绝。
忆然冲晚月摇摇头,示意自己抱着蓉儿就好。“这些路我还是坚持得下来,快些走便是了。”
晚月也不拒绝,只领着忆然朝张鹤住处去了。
“张鹤有别的事情要办,过些天才会回来。你先带蓉儿去屋子,陪陪她,我去准备些吃的喝的,让她压压惊。”
忆然首肯晚月的安排,径自抱着蓉儿进了晚月安排的屋子。
蓉儿是被聂总管死时的样子吓坏了,似乎并不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忆然将她放到床上,她还心惊胆颤地问说:“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父皇怎么就让我们出来了?”
忆然用手帕帮蓉儿擦着吓出来的一脑袋汗,小心安慰道:“那些事情自有你父皇处理,蓉儿还小,乖乖的不要想太多,母后会陪着你。”
“那我们还回去吗?”
蓉儿受了惊吓的表情里,还是带着几分天真。忆然哪里舍得告诉她,她的父皇或许是凶多吉少,这个国家大概也撑不了太久?
“蓉儿。”忆然揉着蓉儿的脑袋,无奈地说:“宫里是出了一些事情,所以父皇让母后出来找人帮忙。我们若是找到那些人,父皇便会好好的,所以我们并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可是母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亦或是,还能不能回去。”
忆然在想,既已在混乱之中将蓉儿带出来了,晚月大概也没办法将她再送回去,之后的事情就走一步算一步吧。或许她也可以改变蓉儿的记忆,并不是用晚月所说之人的办法,而是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
晚月洗过脸,将吃的东西弄过来时,却发现忆然先哄着蓉儿睡着了。忆然看着那熟睡的小脸,想她也是惊吓坏了,这会儿体力有些不支罢。
“你跟我出来一下。”晚月放下端来的东西,拍了忆然肩头轻声地说。
忆然放下正在给蓉儿扇风的扇子,轻手轻脚地跟着晚月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有事?”
晚月点点头。“皇帝给的腰牌,可否给我看看?”
忆然想也没想就拿给她了。在晚月细看那牌子的时候,忆然才看清楚,那哪里是腰牌?分明只是皇帝一时喜欢,随意戴在身上的一块玉罢了。
“普通玉佩?”晚月疑问一句,随后却无所谓地道:“是不是腰牌,或是兵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皇帝给的,是蓉儿看见皇帝给你的。”
“所以呢?”
晚月的安排在自己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对忆然说:“明日我们启程去西侧大营,将这个交给那里的将军。”
忆然不解。“既是你向玉王爷提出的生擒皇上,又为何要帮忙请援兵?”
“援兵?”晚月呵呵笑起来,解释道:“并不是去请援兵。更何况,这种随手就能赏赐给别人的玉佩,怎能请得动大军?”
玉王爷说了,丘城东、西两侧的军队,他都着手做了安排。就在宫里发生动乱的这一夜,再之后清晨,那两个军营的人半数以上都会成为武功尽失的废人,剩下的人即便还能习武,却也不可能在皇帝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派上用场。所以晚月对忆然说:“我们过去,不过是做个样子给蓉儿看罢了。让她知道你有为锦国做过努力,让她认定她的父皇,她的国家,那些事情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是她的父皇让你离开,让你去求救,而你尽力了,只是事与愿违。”
“这些是你早就安排好的,还是刚刚才想到?”
“大多是提前便做了打算,不过我没想到皇帝会随便拿了一块牌子,就这样让你走了。这样一来,我所担心的,那些知晓一些情况的大臣,也都没理由将矛头指向你了。”说时,晚月还淡淡地笑了笑,可惜忆然道不出那笑容是何意义。
“那么,蓉儿呢?”忆然一直很疑惑,蓉儿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晚月说,自然都是她做的安排。忆然想要的,只要她做得到,哪一样她不会尽力去办?所以她才会易容成小花脸,再故意将蓉儿骗去了那个混乱的事发地,然后假装因为混乱,因为蓉儿当时受了惊吓,所以忆然才不舍得放开她,抱着她一起走了。她计划着这样的事情,无非是想要制造出一种假象,让蓉儿认定了凡是与忆然无关。
这个计划,在晚月看来是天衣无缝的。可忆然听完,却无端感到到了一些可怕之处。她突然会想,想起青蝶。以前的青蝶,哪里会安排出这样一些事情?那么,是谁让晚月有了如此的变化?
“我觉得有些可怕。”忆然的话,带着一些怯意。
晚月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是我让你觉得可怕了?”
若要说十成真话,忆然定会点头肯定,可她的十成想法又并非全是如此,甚至绝大部分都并非如此。
晚月能猜到忆然的一些心思,自她从卓然回来,忆然怪她算计太多的时候,她便又猜到忆然对她的印象有了变化。只是她不知道,那种变化、即是她所能理解到的忆然说的可怕,仅仅是忆然心思里的极小一部分罢了。
忆然扶着桌面,自行坐下,怀里放着的仍旧是晚月的那把扇子,是晚月再去卓然时又一次与她交换的。此时忆然将它拿出来,展开扇了扇,它能散发出的气味大多都混合着她自己身上的味道,而那檀香味,早不如最初成型的时候浓郁。
记得之前,忆然曾问晚月,“我若是想要祸国殃民,你认为有几成成功的可能?”
“十成。”晚月当时便如此回答了。
现下忆然觉得自己真是证实了晚月的推定,即便从头至尾,她都只是在被动地配合那些她并不太清楚的安排,但这决不能将她的过错掩。无论父母是还是晚月,他们都是为了将她带出皇宫,于是伙同玉王爷做了今晚的事。又无论皇帝还是这个国家,都因为忆然才遭了这一场劫难。无论怎样,忆然都认为,自己即是那古来便惹人唾弃的祸水。
忆然曾以为,只要离开皇宫,她便彻底自由了、轻松了。可此时看来并非这样,她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感到了一种讲不清楚的压力。这压力虽不比以前的更能束缚她,却也让她十分难受。
“我觉得可怕,并不是指你的变化,而是我自己。像我,分明没有实权、实力,并无要害人之心,只为了能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这最简单、平凡的愿望,却让旁人为我付出得太多,多得远过于我最初想象和可以欣然承受的程度,所以我觉得害怕,害怕这样的结果,也害怕我自己。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意的,如今我真的祸国殃民,成了红颜祸水。”
讲到这里,忆然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未讲完的话全被一个苦涩的笑容带过了。
祸水与否,晚月自己从未朝那个方向去想。就像香云说的,事情一旦与忆然有关,晚月必定会表现得很自私。所以晚月心里所想,忆然与这个国家根本没有关系,反倒是国害了她,而非她误了国。由是,晚月大概是忘了,又或是根本没将忆然的这种想法放在心上。
“是我疏忽了。”晚月意识到了忆然的情绪,便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罪孽更加深重,所以带着一些歉意提议说:“明日行程,我独自去就好了。你还带着蓉儿。蓉儿,她还这么小,才经历了那吓人的事情,不该勉强她即刻与我们一起上路。你也是,总要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的。”
忆然想了半晌,最后却拒绝了晚月这好心的安排。“我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们就只能花些时间去适应。虽然我不知道它对我的影响会存在多久,但它终究是会淡去的。是我要与你在一起,是我说的,不惜一切代价,既然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便要去承受所有后果。再说,若现在要因为一时懦弱而放慢脚步,岂不是要毁了你早就做好的计划?”
“嗯?”晚月装糊涂一样地疑问一声。
忆然瞥了她一眼,说:“你既能做出在混乱中连蓉儿一起带走,并且还要做戏给她看的计划,自然还会有之后的安排。就算你没能将往后好几年的事情都安排一遍,也定将我们安顿下来之前的那些都计划好了。我说的是不是?”
晚月端正站好,故意朝忆然拱手作揖,叹道:“娘娘圣明!”
这话才刚落音,忆然即刻嗔道:“闭嘴!”
晚月双手摊在身前,摆着满面无辜问道:“为何?”
忆然上前,自己两手往晚月脸上一拍,晚月的脸蛋便又被她挤压出了奇怪且滑稽的表情。
“打今儿起,你每叫我一声‘娘娘’,我便冷落你三日,看你还敢不敢叫我‘娘娘’了。”
晚月清淡哼了一声笑,将忆然双手都抓了下来,说:“你舍不得的。”
“你可以试试。”
忆然说罢,晚月立时叫了一声“娘娘”,忆然正要撒手走人,却被晚月圈在怀里,使坏地问她:“娘娘要去哪里?”
“就寝。”
“娘娘不是要冷落我么,怎的还要与我讲话?”
“我还没告诉你,作为惩罚的三日可以存储。我若乐意,便存上十天半月,一年半载的再兑现。刚才你叫了两声,便记上六日,以此类推,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可难办得很!”晚月皱了眉,臂弯也收紧了,像是藤条一样缠着忆然,让她无法挣脱。“看来之后会被娘娘冷落好些日子,若是娘娘不理我,我定会十分想念娘娘的。既然娘娘这般决定,我只好在娘娘惩罚我之前竭尽全力粘着娘娘,免得娘娘某天想起要惩罚我,我连一些可做回味的甜头都没了。”末了,晚月还在忆然脸上亲了一下,可怜巴巴地问:“娘娘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忆然被晚月这一连串的“娘娘”气得不好,想骂她,却硬是被她的吻剥夺了说话的权利。照晚月的话来看,照她喊的那么多声娘娘来算,或许忆然今晚会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