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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六七、燃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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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晚月带了一个罐梅子进宫。她将罐子交给忆然,说:“若是想我了,就吃一些吧。一次吃上两三颗,或许吃完了我就回来了。”
晚月又在忆然需要等待的时候拿梅子给她了,可是忆然拿到罐子时心情很是郁闷,只怪双手不得空便抬腿踢了晚月一脚,怒道:“这么大个罐子,你是想死吗?”
晚月摸了摸自己被踢到的小腿,虽不疼,倒也觉得惊讶得很,然后哈哈笑着说:“皇后娘娘脾气可太大了,草民惹不起!”
忆然哼了一声,将罐子放上了桌,打开便吃了一颗。她以为,这不过就是酸酸甜甜的梅子罢了,可将将含入口中,只片刻时间,她便忍不住将晚月抱紧在怀。
一颗相思梅,甜蜜带酸,酸里发苦,苦时又觉辣,辣中略带咸。亦如人之相思,由情化泪,五味俱全。
“我想与你一同过去,真的很想。可我现在身不自由……”
晚月抚着忆然的脑袋,细声安慰道:“或许,嗯……或许等我回来了以后,你便可以离开这里了呢。”
“我倒希望如此!”忆然扁着嘴,满眸尽是不舍,甚至还未来得及别离就早早生出了思念。“你路上小心些,若是能经过荒城,便让二哥出面替你弄些好药材。你那破身子,可得好好养着。”
说着,忆然又将先前交给晚月的印章拿了出来。可晚月仔细看了看,又发与先前的有所不同。这一个,比起崇景的那个来说,各方面都透着一股温柔的感觉。
忆然说:“我知道先前你拿着的那个被我爹收回去了,这是我的,我前两天硬是问爹再要来了。你出门带着它,要是路上遇见什么困难,或许能帮上你的。”
晚月收下了这枚专属于忆然的印章,贴身放好,嘴里应着,心里却只将它当做了一个可以寄托思念的物什。
忆然说了好多,话语中透着的意思无非是舍不得、不放心晚月一个人离开。她早就害怕了不知晚月音讯的日子,也真是习惯了晚月去哪都带着她。现下晚月要走,她却不能跟着去,心里必定闹得很。
晚月倒没想过多地安慰她什么,只提起了上次的话,说:“你跟皇上说说,过些天回家去小住几日。”
若说上次提起此事时话中带着些建议,此时晚月却将那种建议的口吻换成了一种交代,一种安排。她要忆然回家去,无论忆然能回去多久。
“先前才回宫我便与皇上说过这事,他却面带难色说以后再议。后来我细细思索了一番,极有可能是我父母从中作梗,不许我离开皇宫。若真如此,我要怎么回去?”
晚月却说:“你若是铁了心想回去,必然办法。何况我不在,他们多少会松懈一些。”
想想也是,只是忆然腹中装有疑问,回答时便有了迟疑,反而问道:“可我不明白,你为何非得要我回去!”
“为何?”晚月搬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来:“因为不放心,并且不希望你呆在宫里。”
“因为皇上?”
“嗯。”
忆然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好了,我也来了好一会儿了,张鹤还在城外等我,我得赶紧去跟他回合了。”说罢,晚月便抱了抱忆然。本想十分干脆地抱抱,然后洒脱地告别离开,却没想自己竟然抵不过心里的情感涌动,反而将忆然抱得更紧了。
“我会尽快回来的,你等我。”只如同自然呼吸一样,这句话几乎轻到忆然听不清楚。晚月想,或许因为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底气去讲这句话,她多么害怕说了之后会让忆然的期待变成空白。可又想想自己带来的那一罐子相思梅,它不早就成了忆然的一种期待了么?
真是太过纠结了,晚月嘲笑起自己。
与忆然道别后,晚月匆匆赶去了城门口与张鹤回合。张鹤牵了两匹马,晚月只以为他是骑马过来,准备多送她一程,便没问起这个。
“事情安排好了么?”晚月问。
张鹤拉了一匹马给晚月,挑眉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张鹤忧心着,说:“要是忆然不出宫回家怎么办?”
晚月掩面笑起来。“这你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回去的。”
“这么肯定?”
“当然!”可晚月并没说,害怕她回去晚了,或是回去也没用。
晚月翻身上马,张鹤骑马跟在她后面。可是两人行了好长一段,张鹤根本没有回头的打算。“都到这了,你怎么还跟着我?莫不是要将我送去卓然才放心?”
张鹤没回答,反而问她:“难不成我多牵了一匹马出来,仅仅是为了送你出城?”
“你也要去?”晚月敛起眉,责道:“你去做什么!这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若是凑热闹我还就不去了!”张鹤执意和晚月一同上路,说:“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在路上遇上什么意外,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应付的了?不管怎么说,有我陪着你,总比你一个人安全。”
“可是余老板那边你要怎么交代?若是你得罪了他,他不再帮你怎么办?”
“那只能说明他本就无心帮我,不过觉得我可以利用罢了。若真是如此,我还乐得看清了那老狐狸的真面目。”
晚月果然不想再害得张鹤断了立业的道路,只是好说歹说的,张鹤并不答应让晚月独自离开。甚至说,晚月若是不带上他,他即刻便进宫将她的事情全部告诉忆然,看忆然会不会放她离开。
被张鹤威胁,晚月甚至觉得有些憋屈,可是她回忆起自己最初与张鹤相识的事情,竟然就愣愣地笑了起来,说:“瞧你这幅热心肠,命搭进去也要跟着。可若是你没了这热心肠,当初我或许也就死在湖边了。”
就如忆然那个爱管闲事的性子一样,多亏了那样,晚月才能和忆然相识。
“罢了,罢了!有你陪着也是好的,最起码大半夜我不会被野兽叼走了!”晚月说着,自己竟咯咯的笑了起来。
张鹤这下才满意了,想了想,道:“你我都骑着良驹,我且算了算时间,若白日里马不停蹄加紧赶路,去卓然也要不了太多时间。”
“我正有此意。”晚月说完,便先张鹤一步甩开鞭子,驾着马儿飞快前进了。
一路下来,无风无浪顺利得很,进古道的头一天晚上,他们在一个小镇子落了脚。用过晚饭,晚月让张鹤去她房间。张鹤觉得尴尬得很,却又觉得开口挑明那些尴尬会变得更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晚月仔细看了看周围,小心关上门,从包袱里拿出她此行的“目的”,将它递给张鹤:“你看看这个。”
张鹤一脸疑惑地接过来,然后疑惑转成惊讶,低声问道:“你怎么将它打开了?”
“若是我想活着回去,必须打开它。”晚月将里面的一沓叠得很整齐的东西抽出来,让张鹤好生收好。“你带着它,即刻起我们就扮成陌生人,各自吃,各自住。在古道,以前我们住的宅子西面有一间客栈,你去了就住那里,有事我会去那里找你。要记得,你是贺章不是张鹤。
你且在客栈住十天,若是我到最后一日都没去找你,你便自己离开吧。不要去找忆然,不要和任何人说我离开锦国之后的事情。”
晚月在给自己造后路,她若不交出那关键的东西,玉王爷或许会留她一条命。顿了一会儿,晚月定定地看着张鹤,说:“你懂我是什么意思么?”
“明白。”
说罢,张鹤便收起拿到的东西,起身离开了晚月的房间。
第二天晚月首先进了古道,在街上打听了一会儿,有用没用的都听了一些,便拍了拍脸,鼓起勇气踏进了玉王府。只是她去得不是时候,玉王爷和玉宏文都上不在家。
王府里的管家一眼觉得晚月好生眼熟,却又拿不准是何时见过,只好跑去找王妃。王妃根本没想到跑了的人会又跑回来,所以见了晚月还真愣了一会儿,遂怒火迸发,当即让人将她关到了后院的小黑屋里。
晚月在那黑屋子里倒也不着急,她知道玉王爷总会来的,她不会在这里关太久。不过她并未想到,小黑屋的门这一关,竟然一整天都没开过。王府里的人并未给她送过任何食物,甚至是一滴水都没有。
饥饿、口干和半夜的寒冷成了晚月的煎熬,好在这种煎熬也不长,第二天午后她便将玉宏文等来了。随着玉宏文一起来的,还有那些此刻对晚月来说是无比诱惑的食物和水。
玉宏文饶有兴致地看着晚月吃得津津有味,闲了还不忘跟她讲一句:“你胆子倒是很大,有命跑了,竟还能只身一人回来。”
晚月瞧了他一眼,却只顾着自己吃自己的,像是心里牢牢记着那句“食不言寝不语”。知道吃完了,才擦擦嘴,道:“多些二王子款待。”
玉宏文见她吃饱了,有了气力,便又问道:“忆然呢?”
“难道二王子所有的志向仅在忆然?”晚月吃饱喝足,倒开始揶揄玉宏文了。
玉宏文也不气,淡淡地说:“不谈忆然谈什么,难不成你我之间还有别的可以说?”
晚月刚要开口,却又想了想,便换了一句话。“二王子可听说过锦国的皇后?”
“自然听过。”
“可曾见过?”
玉宏文一脸莫名。“有话直接讲来,休要跟我绕弯子。”
“二王子真是……我何时在与你绕弯子?你且听我慢慢道来罢。”晚月时时都故意表现得十分恭敬,与他道:
“锦国的余老板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儿,那位小姐后来进宫做了皇后。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却鲜少有人知道她的芳名。后来她随着锦国皇帝迁都时,因为身患疾病而被遗弃在了响水城。那时她也以为自己快死了,却幸亏被人搭救,活了下来。为报救命之恩,她便答应帮救命恩人去获得一样救命的东西。而我便是那救命恩人,她便是忆然。”
听完这一段,玉宏文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忆然是、……锦国皇后?”
“正是。”
如此……玉宏文恍然大悟,难怪忆然说她早就不是处子之身。
不过一码归一码,忆然是锦国皇后,与他被骗并无直接关系。关键在于晚月,却是晚月怂恿她来行骗的,她是罪恶之首,所以玉宏文认为父亲只饿了她一天,真是太过便宜她了。
“你、既然逃了,为何又要回来?你将我骗成这样,就不怕我让你彻底消失在人世上?”
面对玉宏文这话,晚月不惧反笑,道:“那要看二王子是不是一个只顾得上儿女情长的人,若二王子志在天下功勋,晚月便可以活着回去。”
“此话怎讲?”
“这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事情,与你说了也无用,我要和玉王爷谈。”
“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和我父王见面?”
“就凭我手上有你们现下最需要的东西。想必玉王爷对贵国陛下的圣旨已经很是无奈了吧。”
玉宏文将手伸向晚月。“什么东西,先让我瞧瞧。”
晚月的脸上逐渐展开了微笑,表情上看来还是那样有礼貌,却是静静地站在玉宏文面前,不再说出半个字。
好在玉宏文身旁并没有别人,否则他被晚月如此无声地拒绝,面子上又该有些挂不住了。既然晚月知道皇帝下的圣旨,那么她说的东西必定能解了玉王府的燃眉之急。于是他也不发怒,只笑了笑,说:“你跟我来吧。”
玉宏文背过身走在晚月前面,晚月跟在他身后,这才敢放纵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跳。她还真是胆子太大了,背着骗了卓然皇亲国戚的罪名跑回来,竟还敢这般不给玉宏文面子。若是玉宏文一个不高兴,晚月定不会好过,可她就是没能忍住想要针对玉宏文。是因为玉宏文先前收过忆然的青丝,还是应为他欺负过忆然?反正她看玉宏文很不顺眼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