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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四、梧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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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么?昨天宫里来了一道太后的懿旨,将余大小姐召进宫了。”
“哪个余大小姐?”
“还有哪个?不就是余老板家的那位千金!”
“听说那位余小姐美得很,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能有多美?即便能让这楼里所有挂牌的姑娘全都汗颜了,也不定美得过我们家姑娘!”一个老妈子如此骄傲地说,便看看被她称作姑娘的女子。女子只起颜一笑,带着一些悦意,也带着一些淡漠。老妈子又说:“不过是我们家姑娘命不好,落到了这种地方,不然现在临城最美的女子怕是要换人了!”
那时还被叫做姑娘的晚月听了老妈子那些夸张的话便显得无奈得很,不过她对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余大小姐并无兴趣。
听她们说的,那位余大小姐就是将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无论她是美是丑,都与此刻正在讨论她的那些烟花女子都没有丝毫关系。眼下她们将她说得天花乱坠了,却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传闻中的佳人。所以何必将心思花在她身上,所以那时的晚月,根本没将忆然放在心上过。
可是晚月并未想到,那之后的不久,她竟然就见到她了,并且因为那一次相遇,让她们俩注定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晚月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不,在晚月不再挣扎,那些大汉不再抓着她的时候,她才清楚地看见了那位小姐。
她很美,美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因为她而开始动人了,便是晚月对她的第一印象。可她忙着交代身边的人去和大汉交涉,忙着让那两个大汉不准再抓着晚月,忙着跟在那些人一起去到青楼,和老鸨说话,却似乎都没来得及正经地看晚月一眼,
妈妈在说什么?那个为了救自己而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到青楼里的黄花姑娘,那个姑娘便是她们前些天才讨论过的余大小姐?
那人竟是听闻过的余大小姐……
谁能道清为什么,那时候竟有一抹向往从晚月心底跑去了她的眼波中,似是它也想借着晚月的眼去看看忆然,那位只听过却难以得见的美人。
一见钟情?晚月想起来会笑,因为那样的事情并未发生在她们两人身上。可她不否认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她愿意和忆然来往,也希望可以和忆然往来。可是忆然才刚写了一张欠条给老鸨,便被赶来的余家人匆匆带走了。
“请问,余小姐她……没事吧?”
“没事的,不过老爷不让小姐出门了,说要禁足一个月。”
一个月,那位看来十分活泼的小姐要被禁足一个月,这让晚月很是自责。她请那位小哥带她去余家,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见见忆然,不说去帮什么忙,最起码要当面感谢忆然的救命之恩。
忆然说,且算她得了标,由她来给晚月取名的时候,晚月心中更是欣喜了。她得了标,她来取名,那样的话由后来再想,实在有些暧昧了。不过那时候,晚月的欣喜单纯是为了忆然看起来并没有嫌弃她的意思。
“为什么,我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你却不嫌弃,甚至愿意接受我?”
“为什么?”这三个字让忆然自己都满腹疑问了,可她也真的回答不上来,只猜想:“或许因为有些喜欢你这个人吧,又或许,只是因为人与人之间那种相互吸引的感觉。后来,我喜欢你,那是我并不想去改变的事情。再说,我像是那种会随便嫌弃别人的人吗?”
晚月笑起来的样子好暧昧,带着一些让人讨厌的感觉。忆然就瞥了她一眼,懒得再理她了。
老年在这县城里找到的余家店铺,是一家米店。他说,米店老板的夫人上个月才生了一个女儿,家里请了一个奶妈。
“那你跟他们说了我们想让他们帮忙带一带孩子么?”忆然问。
“说了,他们本不是那么愿意帮忙的,毕竟他们有自己的孩子。可是见了你给的印章之后,态度发生了翻天的改变。”老年此刻都还在惊讶,那印章到底有怎样的力量,能让米店老板改变成那样。
忆然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那印章只有我们三兄妹拿得出来,每一个都有一些微妙的不同,而且材料也很稀少,别人仿不了。可惜我的是在家里,所以才要了崇景的。”
晚月模糊的记忆,似乎因为忆然的这句话而浮现出了一些什么,于是问她:“我是不是见过你的那一个?”
“有么,什么时候?”
“你在街上救了我,在青楼里给老鸨写欠条的时候。”
“是了!就是那个。”忆然莞尔,说:“那个是最特别的,所以爹给了我。只不过就算我现在手里有它,也不敢用的。”
“怎么说?”
“那个,在余家做事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是我的。我若是拿出来用,岂不是告诉别人,它存在的地方,就是余忆然存在的地方?”
晚月嗯了一声,赞同忆然这种说法,却又说:“你拿走了崇景的印章,崇景怎么办?你也不怕他回去拿你的那个来用?他也可以说,妹妹进宫了,所以印章归他了。”
“他可不敢。”看似极骄傲地样子,忆然两条眉毛一挑,道:“他小时候某次拿了我的一样东西,我扔了他一屋子的宝贝,打那以后他再不敢动我的东西了。”
“其实……有些事你不用跟我讲的。”晚月突然扶额,听完忆然的光荣事迹之后,她心里有了一点极微妙的变化,大概是那淑雅的形象多少毁在了这样无意的一句话上了。
忆然哼哼地喃了几声,那边孩子却哭了起来。忆然把她抱起来,卖力地哄,却不见效。
“是不是又饿了?”晚月问。
“应该是了。”说着,忆然便赶紧喊着老年,让他把弄回来的奶水拿去稍微温一下。老年去了,忆然又带着一些脸红,满是好奇地问晚月:“奶水,不是要吸了才有么?老年带回来的那些,是怎么弄出来的?”
晚月着实被问了个哑口无言,她哪里知道?“别人总是有办法的,那个不管我们的事啊!”
“你脸红了。”忆然抱着孩子,双手都没空,所以用自己的脸去贴了贴晚月的脸,笑话她:“怎么我不知道你这么容易害羞?”
晚月即刻剜了她一眼。
等孩子喝完奶,安静了,睡了,忆然才看着她可爱的脸蛋,问晚月:“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送过去?”
晚月便问她:“你的脸有好些吗?”
“还是痒,却可以忍受了。”
“那就明天将她送过去吧,明天一早,我亲自抱着孩子过去,老年跟我一起。”
忆然听了,并没有任何回应,她一定是舍不得,所以才默默地注视着孩子。
“我们明天午后就启程赶路,等安顿下来就找人来接她,都不等风平浪静了,这样可好?”
“可以吗?”一句话点亮了忆然眼中的光,让忆然笑了起来。
晚月吻了她,轻柔地说:“若是你希望,我会尽一切努力替你办到的。”
忆然抱住她,能体会到的感觉并不浮夸,满满的却不担心会爆发什么,真如她所说的晚月那般,让她觉得安稳。可这是只有晚月才能给她的感觉,以前的青蝶,似乎是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日行走千里吧!”忆然欢快地说。
晚月诧异得惊声疑问,又说:“你这也太为难我了!”
忆然呵呵笑起来,又将她抱满怀,与她说:“我就想为难你,别人我还懒得理呢。”
晚月不再说话了,只依偎着,拥抱着。
“孩子还没名字,你给她一个名字吧。”
可是,要给她一个怎样的名字呢?“我不知道要叫她什么,但是,我没权利让她姓余。”
“为什么?”
“她以后会知道,两个女人不可能会生出她来。待她知道真相了,若是不想再认我们怎么办?所以我想等她长大了,让她自己选择要不要姓余。”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晚月笑道。
“不。”忆然说:“她有这个权利,既然是我要养她,她就有这个权利。”
“你觉得这样才合适的话,就这样办吧。不过孩子需要有个名字,即便只是个称呼也好啊。你总不希望将孩子送过去之后,让他们给她一个称呼,让她听着那个称呼长大吧。”
这倒说进忆然心坎里去了。“让我想想吧,明天告诉你。”
“其实你心里有想法,是么?”
忆然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总是会去看她的胎记,你说像是梧桐的叶子一样,你总念叨‘梧桐’、‘梧桐’。我想,因为你更喜欢梧桐,才会说那么小的胎记并非更像枫叶,是不是?”
忆然惊喜得很。“我可以说,你果然很了解我么?”
晚月揉了揉她的脸,说:“那就将名字定在这个范围里,这样你想起来也方便一些。”
“好。”
天快黑的时候,客栈住进来几个人。他们并未告诉掌柜自己的身份,却让掌柜和店小二意外地畏惧着。好在那时候客栈里的客人大多都呆在自己房间里,少有人看见他们。第二天一早,要赶路的人也走了,而那些人还为起身。
几乎是跟着那些赶路的人一同早起的,晚月陪忆然吃过早饭,便与她交代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就呆在房间里。你的脸还没好,不适合易容,若有必须要离开房间下楼的事情,一定要带上面纱。”
忆然仔细点着头,眼中却带着无数不舍。晚月想从她那里将孩子抱过来,她也似乎不太想给。
“哎……”晚月叹息一声。“真这样不舍?”
忆然并未点头,却让晚月看出她极想承认。可是最后忆然抿嘴笑了笑,将孩子交给她了,同时说了两个字:“梧桐。”
“嗯?”
“梧桐。”忆然指着孩子,说:“她暂时就叫这个名字吧,我实在没想到好的。”
晚月瞅了孩子一眼,问忆然:“你给人取名字,总是这么随意么?”
“这名字并不奇怪啊,再说,不过是暂时唤着,以后我会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的。”
“唔……”晚月皱了眉头。“你那时候怎么不给我一个好听的名字?”
“怎么,你不喜欢那个名字?”
“念起来总觉着别扭。”晚月说的是老实话。
忆然似乎因此有一丁点儿不悦,娇嗔道:“是我得了你的标,是你愿意让我给你取名字的。当初怎么不见你嫌弃,现在说这算什么?”
“我也没说嫌弃啊!”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免得我一会儿烦你!”推着晚月离开,忆然嘴上说烦,脸上却是有笑容的。即便晚月真心不喜欢那个名字都好,在此时讲出这句话,晚月一定只是不想让她太难过罢了。忆然懂的,所以将晚月赶走之后,忆然还兀自地笑着。
等了晚月许久没见她回来,这时间里不说担心不担心的问题,单说忆然一直都没出过房门,有件事情她必须要出去解决一下了。好在她不用经过前面大堂,只要从楼上侧面一个小楼梯就能下到里面院子。
可是回去的时候,好几个人朝着忆然迎面而来。忆然终于看清楚走在前头的那个人的时候,霎时觉得脑中一阵轰响,直接楞在了那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注意到她,她便走也不是,楞也不是了,只能僵硬地低着头,心里头祈祷这些人赶紧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