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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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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沈琮跟着荀烈初穿梭在曲折蜿蜒的小巷中,忽然,若隐若现的吟唱声又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荀烈初的目光从沈琮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转到他神情诧异的脸上。
你听。沈琮四处张望,奈何这高墙小巷根本寻不到任何声音的出处。
“听什么?”
落日出门前。沈琮听的专注,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瞻瞩见子度。更近了。
荀烈初脸色沉了一下。
冶容……
“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声音清越无比,却隐隐透着怨气。
沈琮吃了一吓,忙不迭的跑了几步,离声源稍远了一些。
荀烈初半眯着眼,抬手阻了来人去路。
“奴家只途经此路,不想叨扰了两位公子,还请见谅。”那女子一身样式繁复的紫衣,姿容艳丽,仿佛凭空出现。
“原来是,子夜之鬼……”
眉目俊朗的男人途遇艳丽女子,语出赞其貌美,满径余香,二人一见倾心,以定终身……男人戎征在外数年,归家当夜却惨遭戕害,那艳丽的女子早已病死故里化作怨鬼,怨爱郎数年不归,恨家夫音信全无,终酿此恶果。
这自然不是《子夜歌》原本的出处。
“两位公子能否可怜可怜奴家,舍些新鲜血肉……”说着抬起头来,笑容更加妩媚。
沈琮只觉着丝丝寒意渗入骨髓,身体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被荀烈初拦下来:“那些个游魂还满足不了您老的胃口?拿活人打牙祭,不怕鬼司大人灭了你的精魂?”
女子掩口笑道:“公子说笑了,鬼司大人忙着看守那些新进来的小玩意儿,哪里顾得上奴家啊。”
荀烈初挑眉:“当我不存在怎么着?”
女子如水的眸子打量起沈琮:“这位公子的生气如此甘美,若不是您渡了一半法力给他如何掩得住?若说公子法力尚全,那奴家定不是对手,但是今日……恐怕由不得您了!”话音未落,女子腾空而起,紫色的衣裙在空中翻飞,分外妖娆。
荀烈初啐了一声,丢出五枚木钉,触及女子衣带,竟迸出点点火花,却伤不得她分毫。
这千年的怨鬼恐怕早已被关进鬼市,只因吞食游魂,掩了一身的森冤鬼气,才得以延存至今。
然而不过是怨鬼,怎会如此难对付,怨恨,当真有这么厉害?荀烈初敛眉。
“既已瞒天过海逍遥了千百年,今日又为何引火上身?我奉劝你一句,生气炽烈,若真吃了他,不消片刻便会被鬼司察觉,你就是再吞多少游魂也于事无补了。”
女子浮在半空,勾起唇角:“公子说的自然在理,然而奴家既食了活人……又何须禁锢于这鬼市之中!”
荀烈初一怔:“你要出鬼市?!”若是误进的活人,还有个生门可闯,这千年的怨鬼,哪里来的出路可寻?
“尔等命不久矣,说与你听也无妨。”女子拢了拢耳旁的发丝:“这鬼市东西南北角,各有一‘鬼司祠’,平日里供奉着四方鬼司,同时又是鬼市的入口所在,今日是‘开张’之日,我又无意间得知今次入口正是东司七卜的祠庙……只要食了新鲜血肉,我自然就能镇住那地界的鬼差一时半刻,以出鬼市!”
“……即便你出去了,仍旧要被鬼司缉拿,值得吗?”荀烈初一手负在身后,摊开掌心,两个鲜红的大字正对着沈琮。
快走。
“值?当然值!”女子笑起来声音凄厉:“我宁可永囚地狱,也要拉几个负心之人同坠阿鼻,总好过在此孤寂千百年!”
沈琮看了看那个满腔怨恨的女鬼,缓缓地向后挪。
荀烈初继续拖延时间,好在这个女鬼并不如看起来那么精明,即使死了,也不过是个被怨恨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就因为你丈夫戍边未能陪伴在你身边,你是病死的,与他干系……”
“这众口相传的故事你竟也当真?!”女鬼长发骤然飞散,面目变的狰狞可怖:“我死后数月他才归来,幻化成生前的模样只因不忍离他而去,不成想我开门相迎……他身后却带着另一个女人!”
听到这里荀烈初倒是不说话了,之后的故事自不必说,这凄厉的怨鬼却也是可怜之人。
女鬼大约是因为长久的孤寂,恨不能将满腔怨恨一并倾诉,说的喋喋不休:“……他见我死后的模样,竟无半点的怜惜!只是跪地求饶,要我宽恕!若是他还留有旧情,我也不至取他性命……我曾唱与他《子夜歌》,他却称其‘哀词怨曲’,此等负心之人……唔!”女鬼忽然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嗞嗞”的烧灼声顺着女子的右臂一路蔓延只颈项,一片焦黑。
荀烈初速度极快,下一刻已经将桃木制的钉子钉在她眉间,女鬼惨叫一声,荀烈初目光有些阴冷:“我只要再钉进去几分,你定会烟消云散。”说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沈琮,对方愣愣的站着,周围似乎有一道屏障,灰暗的色泽若隐若现。
沈琮脖颈上的牙坠垂在半空中,微微泛着光,摇晃不定。
那女鬼如今的情景有些凄楚,美艳不复,看起来奄奄一息。
“我原先还奇怪,你这靠食游魂苟活的怨鬼哪里来如此高的道行?原来是将精魂化成了结界,这结界之内你自可只手遮天,要不是牙坠不经意间伤了你的精魂……我几乎被你蒙混过去啊。”
女鬼神色黯淡地扯了扯嘴角:“……今日鬼市‘开张’,比我更为凶狠贪婪的精怪多如牛毛,杀了我,你也不过能苟安一时罢了。”
荀烈初轻笑:“放心,我留你还有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