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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缘来如此 ...

  •   自那夜之后,白晔再也没有提过“分开”两个字。
      “你会不会离开我。”这样的无聊问题,我也再也没有问过。
      两个人心照不宣,现在唯一的梦想,就是早日找到《凤翔操》,救出淩儿。
      然而梦想这个东西,就如同天上的圆月,总是看起来很大很亮,似乎伸手就能够得到。可实际上你和它之间的距离,何止万水千山。

      转眼夏去秋来,气清风爽。
      白晔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
      “九月初三,在甘州桐城将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赛琴大会,届时各方琴师名流都会到场。”
      这无疑是个利好消息,《凤翔操》极有可能会出现在赛琴大会上。
      于是二人马不停蹄,赶奔桐城。
      不日便到了甘州境内的锦亭山。

      锦亭山中,阔叶层林皆被秋阳染成浓淡不一的红黄二色,其间又夹杂着松树墨绿,景色煞是好看。
      因为翻过此山便是甘州,今天八月廿九,距离赛琴会还有时日。
      我和白晔便趋马徐行,欣赏秋景。
      一路虫吟鸟鸣,落木纷纷。
      林间又有淙淙溪流,发出好听的叮咚之声。

      正行处,就见不远的地方红叶间黑影一闪。
      白晔忙将马勒住。
      我和他交换一下眼神,用手按剑。
      那人影拨开树叶,缓缓走来。
      只见他一脸皱纹,发须皆白,穿着一件土布的褐色短衣。手握砍刀,足蹬草鞋。背后背着一捆树枝。
      看样子并没什么恶意,不过是个寻常的樵夫老头。
      老头正专心走路,猛然一见我和白晔,倒是吓了一跳。
      “哎呦。”一声。
      我笑道:“大爷您别怕,我们就是路过的行人,不是劫道的。”
      老头儿一听此言,也爽朗的笑起来:“莫说你们两个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不是坏人。即便真是劫道的我也不怕,我又不是官爷,又不是财主,一个穷砍柴的老头子,有什么可劫的?”
      白晔催马正要向前,和樵夫一错身之际,老头忽然说道:“等等。”
      白晔一提缰绳:“怎么?”
      老头笑着说:“我多一句嘴,你们两个要是就到前面玩玩,看看山水便可,要是想从这条路下山可不行。”
      “哦?”
      “再往前走是条瀑布,没路的。”
      我抢着问:“老大爷,那要下山的话该怎么走啊?”
      老头用手指着西北方向一条小路:“要下山得从这条路走。”
      “多谢了。”我在马上抱拳。
      “不用不用。”老樵夫摆摆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按照老樵夫的指示,我和白晔绕道下山。
      阻挡我们的瀑布此刻就挂在面前。
      瀑布水势不大,玉带穿珠一般悬于崖壁之上,虽不如名山大川那些瀑布气势如虹,却有着小家碧玉般独到的唯美风格。
      瀑水不断注入山下的清潭之中,又形成四散的数条溪流。

      白晔牵马去溪边喝水。
      我还从没和瀑布如此近距离接触,格外兴奋。乐颠颠的跑到瀑布下面。
      踮着脚尖,把手伸出去,接那飞溅出来的瀑水。接满一捧就扬起来,晶亮的水珠在阳光下绽开。
      抬起下巴仰望飞瀑,只见一道七色彩光于半空中若隐若现。
      “是彩虹,好漂亮!”
      我大惊小怪的喊着,一回头,却发现白晔正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出神,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怎么了?”
      我走过去,坐在了白晔身边。
      “没什么。”
      “有事就说嘛,说破无毒啊。”
      白晔嘴角微扬,却并无笑意。
      “真的没事。”
      我知道,再怎么问下去,他也不会说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充当着保护别人的角色。无论何时何地,即便心里再苦,哪怕身负重伤,也要硬撑下去。他怎么可能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呢?
      然而,再坚定的追逐者也会有迷惘,再勇敢的守护者也一样需要被守护吧。
      “白晔。”
      “嗯?”
      “这么久了,你累了吧?”
      “。。。”
      “如果累了,就躺下歇一会儿,又没什么丢人的。”
      “我不能躺下,我怕躺下之后,会再也起不来。”
      他不自觉的,将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我绽开一个秋阳般温暖的微笑,将他双手握住:“放心吧,就算你到时候犯懒不愿意起来,我也一定抓住这双手,把你拽起来的。”
      良久,白晔凝视着我,终于也会心的笑了。

      我捡起地上的石子,不断朝溪水中抛去。这种感觉很好,就如同将烦恼从心里抛出,水花飞溅之间,烦恼便沉入池中。
      “喏,你也扔啊。”我递给白晔一粒又圆又扁的石子。
      白晔身子一偏,将其平平甩出。
      石子在水中连跳了数下,才沉下去。
      “哎呀!你会打水漂啊,快教我快教我。”我兴奋的拽着白晔的胳膊。
      “这有什么可学的?”
      我笑咪咪的说:“你知道我小时候最羡慕的两样功夫是什么?第一,是打水漂,第二,是用柳枝吹哨子。为了这两样‘绝世武功’我可是到处拜师,练了好久呢。”
      “下那么大功夫都没学会?”白晔眼角露出一丝狡黠。
      我摇摇头。
      “那你还真是够笨的。”
      “谁说的!那是我没碰上好老师!”
      白晔笑道:“扔石子就和打暗器一样,最重要的是手感。”
      我低着头在地上找了一把扁扁的石子,递到白晔面前:“别废话,快点教我!”
      “哎,哪有你这么霸道的学生啊。。。”

      白老师连说带比划,外加做示范,教的不亦乐乎。我暗自高兴,自己逗人开心还真是有一手。不过话虽如此,要想让他永远开心,除了找到琴谱,救出淩儿,就别无他法。
      万水千山真的很遥远,可只要不放弃的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摘到那轮月亮吧。

      这时,我注意到白晔衣袖上有斑驳的橘红色污渍。想必是在林中行进时碰到了浆果染上的。
      浆果汁液如果不赶快清除掉,以后再洗也要留痕迹的。
      “白晔,快把衣服脱了。”
      白晔先是一怔,之后一脸尴尬:“在这儿?是不是太。。。。”
      我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伸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呐?你外衣脏了,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溪水清澈,很快污渍就洗掉了。
      看着那干净透白的衣服,晾在光滑的青石之上,心中一股洗衣服的热情忽然被激发起来。
      “还有什么可洗的呢?”我叉着腰来回踱步。
      忽然间想到芝麻送我的那件百衲衣。
      急忙打开包袱,把那件脏兮兮的袍子拿出来。
      可动手一搓我才发现,这件衣服上污渍的顽固,大大超乎我的想象。
      芝麻啊芝麻,你到底有多少年没洗过衣服了?这可是多久的时间沉积下来的灰土、油污以及食物残渣啊!
      我已经满头大汗,可衣服上还是有好多黑色的污点。怎么都搓不下去。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以后用皂角再洗吧。
      我将衣服拧好,朝着阳光一抖,水珠飞溅,连忙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只是一瞥之间,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是手中抻着的那件衣服。因为正对着阳光,潮湿的布料显得格外通透。我发现布料上的黑色污点,竟是如此的排列有序。
      把脸凑近了细看,那并非是污点,而是一个个用黑色丝线绣出的蝇头小楷!
      我的目光顺着字迹缓缓移动,从左到右,从下到上,最终停在了衣袖的右上角,那里绣着三个字,虽然极其微小,但我看的异常清楚
      “凤”“翔”“操”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近乎停止了跳动。
      我颤抖着双手,又把那些字仔仔细细重新看了好几遍。
      “白。。。白晔,白晔!你快过来!”我欢喜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白晔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
      “雨燕,怎么了?”
      “你看。。。快看!”我把绣满琴谱的百衲衣冲着阳光撑起来。
      白晔看看我,再看看百衲衣。
      渐渐的,他的表情从莫名其妙,到认真专注,再到错愕惊诧,最后是欣喜若狂。
      “《凤翔操》。。。这是《凤翔操》!”他高声喊着。
      “《凤翔操》居然会在芝麻的衣服上,这真是太。。。太。。。”一时激动,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我哈哈的笑着,越笑声音越大。笑的身子发软,我趴到白晔的肩上,眼泪一个劲儿的往外涌,怎样都控制不住,可嘴上还一直笑着。

      《凤翔操》,这本寂海大师生前最喜爱的琴谱,原来就绣在他的袈裟之上。
      白晔为了它,进过无数琴馆豪宅,乃至大内皇宫。而就在他出生入死,绞尽脑汁的时候,谁能料到,这曲谱就穿在芝麻的身上,跟着他蹦蹦跳跳,转街过巷。
      琴谱的寻觅者茫然无措,持有者也浑然不知。
      寂海大师把袈裟送给芝麻,芝麻又把它送给了我。世间真的竟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看来果真如佛家所说,一切皆是缘份。
      好厉害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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