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老去》央古

8、6

　　六、
　　爱思拉死了。
　　那个艳丽如玫瑰却又单纯得如同她一身白纱的女孩子，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自己递给她的匕首。
　　他似乎还感觉到了那上面自己的体温，好像是自己亲手杀了她一样的感觉。
　　他终究还是说对了，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即使是千百年前，她已经诛杀过的大魔王。她也不想伤害自己的哥哥，所以只能牺牲自己。
　　啊啊，我既没有保护好爱思拉，也没有尽到英格威家族的职责，魔王已经苏醒，可是想保护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真是异常的讽刺，冰凉的眼泪落了下来，没有七年前的温暖。他有些惊惧地发现自己感觉不到一点心痛。不对的，爱思拉是自己最亲爱的人，我和魔族合作至今，冒着世界被颠覆的罪过掩盖到今天，只是想让她幸福而已。为什么我不会心痛，不应该像七年前那样窒息般的痛苦吗。
　　为什么。
　　还是说这么长久的岁月，最初的目的已经不再是目的了，我只是想复活魔王，报复这个世界吗。

　　当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付出所有的温柔，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瑞卡有些怜悯他了，是的，怜悯。

　　“爱思拉…”嘶哑的声音从咽喉深处溢出，破碎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瑞卡担心地看着他：“大魔导士……”
　　他不回答，只是把头埋了下去。
　　瑞卡走上前去，像个长辈一样默默抱住他的头。青年湿凉的泪水沾在他的肩上。嘶哑的嗓音还是低低地诉说着，“是我的错，她还是个孩子，我不应该让她来杀魔王的，她把他当朋友，哈，把一个魔族当朋友！我真蠢，我以为她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我以为…可是她死了！我妹妹死了！我唯一的亲人……而且大魔王也复活了，我的错。”
　　本来堵在嘴里的节哀顺变，突然就说不出口了。瑞卡年轻冷静的脸上浮起忧伤和怜悯的神色，“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贤者评议院，还有赞同这个提案的人，都一样。我也是。”

　　奥洛抬起头来，因为泪水的折射，浅紫色的眼睛被染成艳丽的玫瑰色。
　　“是我失职了，对不起，贤者大人。”
　　是我失职了。脑海深处的回忆突然被触动，瑞卡的眼光一跳，转瞬间多了一丝冷厉。然而下一秒他克制了自己的联想，眼神又柔和下来。怎么可能，那个孩子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他曾经亲眼看见大魔导士和妹妹在一起的场景，年幼的爱思拉脱去外人面前坚强的伪装，明媚而柔婉，而奥洛的神情，更是让人看着都能感到融融的春光。
　　那样幸福的场景，如今被永远地封存了。
　　揪心的疼痛，让他几乎被阳光耀花了眼。
　　“怎么了吗，贤者大人？”擦去泪水的奥洛还很憔悴，柔声问道。他的眼睛恢复了淡紫色，但还蒙了一层雾气。
　　“不，没有什么。大魔导士请不要太过伤心。”
　　“谢谢，我会注意的。”行礼之后，大魔导士转身。
　　“……奥洛。”
　　“怎么了，贤者大人？”他没有反感，有点欣喜又有点失望。
　　“现在魔王复活，我们需要更多的战力和您的帮助，所以，请一定要爱护自己。”
　　“啊，好的。”虽然对魔法师怀着深刻的恨意，但这个温厚的“小老头”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他的笑容非常干净和温暖，也可能因为自己很喜欢小孩子吧。
　　突然有点想念当年那个狡猾的孩子，全无负担的样子。

　　“大魔导士疼爱自己的妹妹，是众人皆知的。”
　　“很好，这样你的嫌疑就减轻了，”总管拈起棋子，笑得愉悦。“温柔到为了不伤害妹妹的心灵，连英格威家族不能做贤者的事情都一直不忍心告诉她的大魔导士，现在一定非常憎恨魔族吧？如果他想复活魔王，为什么要让前世是贤者的爱思拉，去杀死他呢？”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魄力呀，小奥洛。”
　　棋盘这一头的魔导师淡淡地笑了笑，替总管将自己这方吃掉的棋子，从棋盘上清了出去。

　　“连自己的妹妹都算计进去，简直不下于人类眼中的我们吧？为什么大总管还要和这样危险的人合作呢？”对方离开之后，一直侍立一旁的尼库塔不由问道。
　　“自私的人，总有一天会遭到天谴的，这样的罪人，我们就算利用他，也算是替天行道吧？”
　　尼库塔的脸上绽开天真的笑容，已有了一点成年魔族的妖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