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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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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把我自己封闭在有限的空间里面,在屋子里看书,或者进宫在良妃那呆一整天。有那么几次他都已经走到我房门不远的地方,最后还是听见他跟蒙柯善离去的脚步声。到最后,我连我自己在纠结什么都不清楚了,可我就是迈不过去那个坎,很多自私的想法在脑子里——我宁愿他心里是没有凛雪的位置的,这样他对我才是全心全意,而不是在凛雪的根基上。
到最后,我实在在家里呆不下去就往外跑,新年的氛围在老百姓身上表现的更加热火,红彤彤的袄子,红彤彤的灯笼和门联,彼此串门子唠闲嗑,跟卖菜的讨个斤两,站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才能真正感觉到过活,有时我甚至宁愿跟胤禩过这样的生活——人啊,总是不容易满足的。
桑竹带我一直跑到老药王街,那边的小零碎最能吸引我的眼球,看到古代人民精巧的手艺,我的心情总能开怀起来。我站在一个摊位前看簪子,有点汉朝风格的金步摇,落穗簪我一个个都爱不释手,一直问桑竹哪个好看。桑竹不知道回头看到了什么,丢了魂一样,我捅了捅她:“桑竹!想什么呢!”
她皱着眉头指着对面不远:“格格,那个不是八爷。”
我顺着她的方向回头看去,果然是胤禩。他站在一个店铺外面,一只手负在身后跟蒙柯善说什么,我抬头看那家店铺的牌匾——烟雨楼。他说着说着,眼神突然落在我身上,他脸色一变,停了跟蒙柯善的话。
我们就这样在这个繁闹的街市里对视,周遭的吵嚷似乎都停止,我不知道我们彼此这样看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却也如同永生。
半晌我眉目低垂,跟桑竹说:“我们走吧。”
说完,我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从他那个方向离开。走到烟雨楼前面时,我的目光微微扫在他身上,他皱眉看着我,看出我并没有要去找他的意思,他突然拂袖大步跨进了烟雨楼。
离开那里后,桑竹道:“格格,你这是干什么?既然八爷都看到你了,为什么不……”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样呢?去找他,让他别进去?我办不到。他若真有那个心,拦了他一次自然有第二次,我能一辈子看着他吗?”
桑竹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傍晚他才回来,我正在看书,听见他大步的走到我房门前,顿了顿步子才缓步进来,站在正中央看着书桌前的我,空气如同凝结在一处,憋的人喘不过气。
我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在他跟前一蹲身:“八爷。”
他低头看着我半晌:“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没有。”
他突然扯起我的手腕,逼着我看他:“真的没话要说?”
我看着他眼中深邃的东西,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爷想听什么?”
他瞪着我半晌,突然一下松开手,我的手被他扯的疼痛不已。他转身喊道:“蒙柯善!”
蒙柯善急忙跑过来到门外:“爷。”
“去告诉毓主子,今晚我要去她那用晚膳,让她备好酒菜!!”
我的心狠狠的一疼。
蒙柯善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道:“爷,这……”
“这什么这!叫你去吩咐就去!不听爷的话了是不是!?”
蒙柯善大概看出我们之间的战火,赶忙应下就小跑着去了。
他瞥了我一眼,抬步就要走,我叫住他:“八爷。”
他背着我顿住步子:“说!”
“八爷,我早说过,您是府里的全部,您想做什么我不能置喙,如果哪天实在看凛雪不顺眼,凛雪可以让位,而且绝无怨言,绝不会丢了八爷的脸面。”
我低垂着眼睛,正好能看到他的手慢慢攥成拳头:“但是有一件事我希望八爷能答应我。”
他没说话,我的指尖已经冰冷,喉咙里都是寒气:“凛雪既然做了八府的福晋,八府上下我就不能不管。做了这么久的福晋,府里还一直是毓姐姐在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我希望八爷能把府里的账簿和所有大小事的权益交给我。我不是做事胡来的人,绝不会乱了您的府邸。”
听我说完,他猛的回头看着我,笑容在他脸上如同结了冰,他慢慢抬起我的下巴,盯着我道:“好!很好!我没有选错人,的确够资格做我八府的福晋!”
突然,他手上的力道一紧,我的下巴硬生生的疼起来。他深深的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无处可逃:“没想到,我有这么一个宽宏大量的福晋,真不知道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说完他转身离去。
等他一走,我几乎一个踉跄——我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只有越来越远吗?
第二天他依约把家里大大小小的账本钥匙全部派人给我送来,于是我便埋头在这个里面。
我研究了一下家里的账本,简直乱七八糟。我这个时候才知道我最恨的会计终于派上了用场。不只是家里的帐乱,八阿哥名下还有一个药铺,账本和家里的几乎要混为一谈了,药铺里办药材动不动就从八阿哥的月帐里出,不计明细,除了掌柜的和伙计的工钱外,几乎没有显示出任何成本,表面上看起来利润无限大。于是我只好一点一点的把东西缕出个头绪,把药铺的帐按照收入,应收,应付,出纳等细细分出来,本来想专找个人去审计来的,但是谁都不放心,于是就把微微派到药铺里去。我还得负责把往年的帐都整理出来。有的时候在家里实在受不了,索性就把一大堆账本搬到静玉那去。静玉虽然对这些不懂,但是字写得可是相当好看,所以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她帮我写的。她也是个喜欢忙碌的人,帮我折腾折腾这些,她自己却也乐在其中。
折腾了将近一个月,药铺的走帐才步入正轨。
一日我正在看药铺那边派人送回来的帐,桑竹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然后到我跟前说:“格格,有个人要见你。”
我低头看着账本:“谁啊?”
“林悠然。”
我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她,想了想:“带她进来。”
桑竹点头应下,便出去了。我坐正身子,桑竹带着一个女子走进来,那女子走到我前面,福身道:“民女林悠然,见过八福晋。”
她一身淡雅的墨绿色内衫,净色坎肩,简单流苏发髻,两节麻花小编在落身前,瘦尖的脸,柳叶弯眉。看起来的确如她的名字,悠然自得,不过却有几分小聪明。
“起来吧。”
“谢福晋。”
我示意她旁边的会客椅子:“坐吧。”
她优雅的走过去坐下。我吩咐桑竹上茶水,随后问道:“找我什么事?”
她笑了笑:“八福晋就不想找我吗?”
我也是一笑:“说实话,并不想。”
“八福晋就不想知道我和八爷是什么关系?”
“知道了又能怎样?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她满是笑意:“福晋果然不同于其他女子,悠然敬佩。”
我轻轻一笑:“前车之鉴而已,以芸公主不就是个例子。”
听到我的话,她竟没有一丝动容,笑容仍旧保持的很美好:“我知道公主的事我难辞其咎,但事情已发生,我也没办法阻止。额驸那边已经不再来见我了,其他的悠然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你今天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谈以芸的事儿吗?”
她眉目微动,脸上浅浅的一笑,却有些认真:“福晋,其实八爷真的很在乎你。”
我拿着手帕的手一动,等着她下一句。
“其实那天八爷来只是来跟十爷和九爷会面的,一直以来八爷也只是帮我和十爷之间传个话。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她说这话时,竟然有些难过。
“那你呢?你心里有他,是吗?”
她一笑:“没错。”她倒承认的坦白。
“福晋心里一定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其实身在青楼,身不由己。我很感激十爷,若没有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悠然。就是因为有他在,悠然才能一直保持清白,所以为了十爷悠然今生也不会再许给任何人了。”
我心中忍不住一惊。
她继续说着:“十爷对我很好,额驸对我也很好,可是真正能够让我动心的只有八爷,只有八爷那副儒雅和云淡风轻的样子,是让我连梦中都忘不掉的。可是福晋,八爷心中只有你一个人。其实那天你府里的丫头看见八爷进了我这,他是知道的,包括后来你派人调查我他也知道。我问过他,福晋有没有质问他,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笑着跟我说,他相信你对他的信任,他相信你们之间的默契。”
我呆呆的坐在那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永远都比不过你,永远只能是他身边的一个过客。可能够陪伴他一生,能够跟他互相信任扶持的人,只有你。”
“你是怎么……”
“福晋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要这个时候来跟你说这些吗?其实我也是混猜的,后来有一次八爷和十爷来我这,八爷心情很不好,一直都不说话,就连十爷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十爷说他这样已经有一阵子。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让他这样,所以今天我就装着胆子来找福晋了。”
胤禩的脸在我脑海中闪过,他的愤怒,他的笑容,他的冰冷,他的一切的一切,让我突然之间特别想见他。
林悠然看着我,优雅的笑容不去。她缓缓的站起来,稳稳的福身:“福晋,该说的悠然都说了,不该说的悠然也说了,到底该怎么决定还在福晋,悠然告辞。”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不多停留一刻,更不多说一句——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她的石榴裙下会拜倒那么多英雄。
她走了之后,话却还在我耳边回响,如同寺院的鸣钟,一遍遍冲击着我的大脑,冲击的我一直缓不过神来。
终于我深深叹了口气,刚要起身。
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冲进来道:“福晋不好了,毓主子晕倒了!”
我一下子站起来:“快去请太医!”
那丫头忙应下,跑了出去。
我忙带着桑竹到文毓的院子里去,我去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却仍是额头满是细汗的躺在床上,我坐在她床边:“毓姐姐放心,太医马上就来了。”
没一会太医就到了,跟我一拱手:“见过八福晋。”
我站起来:“太医无需多礼,快去看看吧。”
“是。”
说完,丫头们把文毓的帐子落下,把她的手摆在帐子外,太医坐在床前的板凳上捋着胡须给她把脉。没一会就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恭喜福晋!毓主子是喜脉!奴才这就开补气安胎的方子。”
我看了一眼床上的文毓,她的表情开怀不已,我笑道:“有劳太医了。”
说完我跟一个丫头道:“派人到宫里找八爷,把这事告诉他。然后调几个丫头过来。”
我走到文毓床前笑道:“毓姐姐都听到了,这次要好好保重身子,需要什么就跟我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她在里面嘴里笑的像是合不上,点了点头。我又吩咐一些事情就回房间了。
晚上胤禩到我这来,我正准备把整理好了的账本放起来,整个人跪爬在卧榻上往里面的柜子里塞。见他进来,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去毓姐姐那了?”
“恩,去过了。”
我整理好才下来,边整理着裙摆:“她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
他低头看着我,眉头又皱到一块。我笑了笑,轻声道:“放心,这次我不会再不管了,一定让她好好的把小阿哥生下来。”
他就这样盯着我半晌,突然一把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不肯放手。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把我勒的死死:“我们非要这样吗?!”
我的眼泪瞬间滚落在他衣襟上,不知道哪来的怨气,我不顾一切尽力气没有丝毫的心软的打在他胸口,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我越哭越厉害,越哭越止不住。终于我哭的没了力气,他把我扣在他心脏的位置:“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想明白,终于想通,穿越而来是我的命,穿越到他生命中是我的劫,面对这样的劫数我只能认,而且认的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我在心底发誓,无论未来如何,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一定要在他身边,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