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作尘（清穿）》友筱岩

20、争执

　　后来我听说，就在以芸离开的同一天，芷卉诞下小阿哥。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冷冷一笑，桑竹叹道：“简直就像以芸格格的转世。”
　　我笑道：“不会的，她若有来生，不会再投胎帝王家了。”

　　康熙四十一年就在这样的凄冷中走过，我们用更加肃穆的心情迎来了康熙四十二年的到来。
　　德妃给以芸在储秀宫的偏阁里偷偷请了块牌位，说是偷偷的，可是大体该知道的都知道，康熙也没有管，毕竟法理不外乎人情，德妃连以芸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个新年因为康熙还在塞外出巡而没有太铺张的过。年初的时候太子因为生病而提早回来，一回来就开始对朝政指手划脚，弄的胤禩时常心情极差的回家。后来听说，太子强抢了一个侍郎家的女儿，闹的沸沸扬扬，老十三闯太子府把那姑娘救了回来，据说差点闹出人命。康熙一回京就大怒，狠狠的训斥了太子，把索额图也给绕在里面。我听着桑竹的八卦新闻心想，这个拼命十三郎的名字真不是虚给的。
　　康熙回京后一个多月就开始秘密着手办索额图的事，胤禩也整天心神不宁，康熙把一部分事情交给他做，给了恩宠的同时也给了压力。朝堂上人心惶惶。

　　比起前朝，后宫可是要轻快多了。
　　可真真应了一句话，朝堂上的事即使小事也是天大的事，而女人们的事再大最后也要落在地上。

　　弘昱越来越可爱，惠妃整天爱不释手的，大福晋也渐渐少了冰冷多了不少温馨。惜涵惜萱也有了大姑娘的样子，说话举止比我还得体，两个小丫头动不动就窃窃私语的说些女儿家的话。相对比起来惜涵要更开朗些，她虽然比惜萱大一岁，可性格上却没有惜萱稳重，每次在惠妃那，惜涵都是嘻嘻笑笑的，惹的我们开怀不已，惜萱则优雅的坐在一边听着，惠妃说什么点头什么。
　　五月，索额图正式获罪，消息传来，堂堂权倾一时的索相直接被押去了宗人府。
　　那段日子我似乎很长时间没见过胤禩，即使见到也是在宫里远远的看到一眼，他穿着朝服在宫里匆匆忙忙走过，我站在那看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
　　前朝透漏，康熙居然让胤禩审讯索额图，我得知的时候着实一惊，我万万没有想到康熙居然信任他到这个地步。
　　五月末，索额图的罪定了下来，洋洋洒洒硕大一篇罪状，这个在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四十余年的人就这样败落下来，随之一系列的官员都被牵连，索额图一党稀稀落落被打击的非常惨，太子也必然受到连累，我也跟着担心，康熙这次连审讯索额图的事都交给胤禩，加之上次姜宸英的事，难保胤禩和太子的梁子已经深深的结上了。

　　朝堂上不安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入秋的时候才算慢慢平息。

　　一入秋，胤禩终于放松下来，我也没时间管他，因为良妃又落了病。
　　已经像是一种习惯，我整个人搬到良妃宫里去照看。每次她生病，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披着斗篷站在院子里写字，芹洛一遍遍给她换身边的暖炉，也没人劝，我想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等到良妃病慢慢好转的时候，我觉得跟胤禩分离了很久很久，异常的想他。

　　突然一日，或许是胤禩得知了我准备回府的消息，胤禩直接跑来了宫里，我正准备给良嫔熬好的汤端到内阁里去，他清风一样的笑容打在脸上，疲惫的尘土也难以掩盖他身上散发的光芒。他走过来紧紧的抱着我，瓷碗摔在地上，汤的热气氤氲在空气中，似梦似幻，又那样真实。
　　我圈在他怀里，他低低的声音在我额头上飘动：“凛雪，我有多久没见到你了。”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们又在良妃那坐了一会才回府里去。

　　下车的时候，府门前面也停了一个马车，胤禩问道：“这是谁的车？”
　　门口的侍卫回答着：“回八爷的话，毓主子用晚膳的时候吐的厉害，说是不舒服的很，就请了太医来看看。”他蹙了蹙眉，点着头跨步往里走。一直把我送到我屋子的门口，轻道：“你要是累了就先歇了吧，我去文毓那看看。”
　　我本来想跟他说，跟他一块去，后来想一想是不是太不识趣，于是我看着他轻轻颌首一笑，正准备推门进了屋子，一个提着药箱一身朝服的人带着满脸的虚假的笑容朝胤禩这边边走边打千道：“恭喜八阿哥，毓主子诊出的是喜脉。”
　　开门的手，猛然就停在了那里，半响不知道该放在哪，好像突然间，月亮全部的光芒都迸发了出来，照射的他的影子映在我的门窗上，随风扭曲着。
　　我们都是一愣，他看了我一眼，我冷冷一笑，啪的一声推开门，大步走进去，心里比这满地的月色还要冰冷。

　　我坐在床边头靠着床棱子，桑竹走到我身前：“格格，还不歇？”
　　我睁着眼睛摇头：“不歇。”
　　“格格，八爷今晚……”
　　“我说了不歇，你先下去吧。”
　　桑竹叹了口气，刚走出屏风，就听见桑竹的声音：“八爷！”
　　我靠在床棱子上的头一顿，仍是没有动。他走进来坐在我身边：“还不睡？”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憋的胸口硬生生的疼，我冷冷道：“八爷早点歇了吧。”我实在不想看见他，起身就走。他一把拉住我：“你干什么？”
　　我不想说话。
　　“你要上哪去？”
　　“自然是往八爷不在的地方去。”
　　他皱着眉头：“你怎么了？”
　　我回头看着他，用力的想要甩开，他狠狠的拉着我：“你这跟我撂什么挑子？！”
　　“我哪敢跟您撂挑子。”
　　“你在跟我生气？”
　　“我有这个权利吗？整个八府都是你的，宠了谁，不宠谁，都是你的事。我只是觉得我太傻，太可悲了，可悲到我辛辛苦苦的为你照顾额娘，就让你在府里宠别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吐了一口气：“八爷，你歇了吧，我不管你，你也放手吧，好吗？”
　　他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看着我半晌，看的我无处可逃，突然他手上一用力，把我拉到他怀里，他把我死死按在他胸口：“你哪都不能去，哪都不许去！”
　　我挣扎着毫无用处，终于一把把他推开，他一个站不住，一下子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我，我淡淡道：“八爷，让我保留点尊严吧。”
　　说完，我转身而去。

　　我坐在府里的亭子里整整一晚上，手一直摸着手腕上的链子。我时常嘲笑自己，我这是凭什么？就凭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吗？我和他其他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和这个时代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我凭什么要求他对我一心一意，毫无其他？我又凭什么认为我能改变这个大时代下的男人本性？天空慢慢泛着鱼肚白，空气也有些冰冷，我缩了缩身子，突然一个外衣披在我身上，是他。
　　他裹住我的身子：“天都快亮了，回去吧。”
　　我还是没有说话。
　　我站起来，他拦住我的去路，拉过我的手，他的手冰冰冷：“心里舒服些了？”
　　我心中忍不住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轻轻问：“你在这站了多久？”
　　他云淡风轻的一笑：“你坐了多久，我就站了多久。”
　　我别过脸去不看他：“你这是干什么？”
　　他笑了笑：“你在这坐着，我哪能安心睡。”
　　我叹了口气：“是我太不懂事了。”
　　他伸手把我耳鬓的发丝绕道耳后：“我更宁愿看到这样的你，如今你这样醋淹我八府，说明你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我被他的话说的忍不住一笑，仍旧不看他，最后只能又叹了口气：“回去吧。”

　　文毓诊出身孕的事便递了宫贴，宫里各处的赏陆陆续续的就没停过，良嫔也送来不少吃食，文毓的院子一下子门庭若市起来，相对比之下我的院子就异常冷清了。文毓给自己多拨了几个丫头，听说份例也加了不少，还在院子里单弄了个小厨房，我笑着想，简直是鸡犬升天，后来我也干脆省了她来我这请安的事宜，于是整个八府更是把她供了起来。

　　十一月的时候，天气开始冷了下来，文毓开始有了害喜的症状。我偶尔问候问候，也没表示的多上心，胤禩倒也没有因为这事而责怪我。
　　而我确实没太多时间照看文毓，因为这段时间我几乎天天的往外跑，购物是女人的天性，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这一点都没有被我摒弃。他到我这屋看到满屋子有用没用的物件，常常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吩咐小程子：“福晋想要什么都买，好生伺候着。”于是我的银子就更是花不完了。

　　后来鉴于我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就常常在宫里到处送。我平日里去宜妃那的次数也少，这次便带了东西往她那去。
　　才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姑娘拿着绣花架坐在卧榻上极其投入的绣花，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投入的我进来她都没发现。我仔细一看，是映蓉，我几乎都要忘了她，没想到在这遇到。我走到她身边笑道：“哟，绣的可真好。”
　　她吓了一跳，绣针一下子刺到手指里，她见是我，忙站起来：“八福晋。”
　　我忙拦住准备福身的她，拉过她的手：“瞧瞧，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笑了笑，轻轻抽回手，笑道：“不知道福晋进来，奴婢失礼了。”
　　她忙吩咐人上茶，我问道：“姑姑呢？”
　　“宜主子一早就去上香去了。”
　　没想到扑了个空，我坐在卧榻上，拿起她的绣架，居然是对鸳鸯，我破有深意的笑着：“这绣的是……？”
　　她脸上一红：“是个荷包，奴婢闲来无事，绣的不好。”
　　“这还绣的不好，丫头的手可真巧啊。”我偏头看着她，“绣给谁的？”
　　她的脸瞬间红的跟个紫薯一样，我隐隐一笑，不再拿她打趣，把绣架递给她：“好了，我不逼你。瞧你这脸红的。”
　　她这么灵巧的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低一笑。我跟她聊了会天，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