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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疑是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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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宝龄还有一事相求,望太后恩准”
我跪在太后的面前,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与酸楚。
太后扶起了我,幽幽地叹道:“你的心事哀家明白,明日就回佟府小住几日,佟老夫人也念着你呢”。
“谢太后恩典”我按耐住激动的心,笑着谢了恩。
“唉,苦了你这个孩子了,这一切都是造孽啊,这当初康熙爷的宠爱却让你如今落得如此田地,进退两难,如果老四肯放手话……”她欲言又止,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了我一会,轻叹一声,却什么也不说了。
我也借机告退,回了绛雪轩。
与老祖母粗略地说了下回府的情况后,就不作多谈宫中的事了。
吃过午饭,祖母依旧要午睡一会,而我则慢慢地踱着步子,看着府内的一景一物,那久别重逢的感觉让我那压抑了许久的心释放了开来。
我领婪地呼吸着那自由的空气,虽然是寒冷,但心里却透着一丝温暖,这是家的温暖。
看着那么熟悉的一切,回想着往事,那五味杂陈的感觉真是说不清楚。
不知不觉中,已来到马圈,看着眼前那一匹匹良驹,我想到了踏雪,那匹伴随着我渡过了多少青春岁月的马儿,在我进宫那日,突然挣脱了绳索,冲了出去,至那日起,我再也没有见着踏雪。
随便挑了一匹马,牵着走出了后院,碧桃欲随我一起,却被我阻拦了。
出了城门,来到郊外,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在此刻真正的被释放了,多少年了,没这样一个人出来散心,在梦中,有多少回梦见自己就像现在这样骑着马跑在郊野的小径上,而如今,梦已成真。
骑着马一路小跑着,我仔细看着四周的那片白中透着绿的青松,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呼吸着那片清新的空气,将一切的烦恼全部抛去,尽情地享受这美好。
一路上,看着那白树银花都披上了冬衣,只有一望无际的白。
穿过一小片树林,来到了曾经与卓风邂逅的小湖畔,只见景色依旧,然而他却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下了马,将它栓在小树上,沿着我们当年留下的足迹慢慢地走着。
在这里曾经留下了多少的甜蜜回忆,每走一步,都让我回忆起一段美好,我笑着想着我们的故事。
似乎此刻的空气中,仍凝结着他身上的气味,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也许,他就在某个角落中默默地看着我,想准备随时给我一个惊喜。
湖面上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我仍然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走在冰面上,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着,这次,可没有人会在后面接住我,让我不存在后顾之忧了。
无论怎么小心,但冰面始终太滑,一个踉跄,就让我来了个臀部落地,跟着索性躺在冰面上仰天长叹。
感觉到冰凉的时候,我爬起身,面衣却有些微湿了。
我笑着揉着仍有些发疼的腰,想到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狈,表情也一定很古怪,如果让人瞧了去,一定做了别人的笑料,让人捧腹大笑了。
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来到对岸,长长地松了口气,回头望着那片冰湖,坚决下次再也不走了。
来到小林的深处,按着记忆中的小径走去,隐约中看见了那让我魂牵梦萦的小木屋。
我加快脚步地走去,直到它真真正正地矗立在我的面前。
看着外表有些残旧的小屋,这个让我一分一秒都不曾遗忘的地方,我咬着唇,含着泪说道:“我来了,你可曾看见,我回来了……”。
一阵风刮过,低沉的风声在整片树林中回响,犹如在我的身边诉说着淡淡的哀愁。
风儿轻轻地带起了残留在树枝上的余雪,片片飞舞着,优雅地飘落在我的身上,感觉就像他在我身边轻轻地拥揉着我。
可当雪花化成水消失的那刹那,他也跟着消失了,独留我一人孤身只影地站着,想着、喊着、哭着。
抬头仰望着天空,一片、两片的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化做水划过我的脸颊。
那就像是情人的眼泪,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悲伤,他的无耐,他的爱慕,他的思念……
轻轻地推开了那扇木门,屋内的陈设布置如同往年般,没有变动过。
小屋内的陈设仍是如此简单,但却是如此的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似乎一直以为都有人在此居住。
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想念他才会产生如此幻觉,我转过身,看着屋外揉了揉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转身面看着屋内一切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不是我的幻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人仍住在这里,那个人一定是他,他根本没有死。
我欣喜若狂地冲进屋内,拉起卧室的帘子,床上的被褥整洁地铺在床上,在柜子里还整齐地叠放着几件干净地男衣。
放下手中的衣物,我转身奔向厨房,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这里分明就是有人居住着。
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副怎么样的心情冲出了小屋,来到屋子侧边,那副他为我亲手而做的秋千仍与当年一样,崭新地挂在那棵老枫树上。
卓风没死,卓风他一直都天这里等我,一直在这里等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胤禛告诉我说他死了,难道这一切都只是骗局……
骗局,是真的吗,胤禛为什么要骗我,十五年了,如果是真的,他竟然收藏了这个秘密长达十五年之久……
为什么当时我就那么轻意地相信了他们,我真笨,真是愚蠢极了。
“卓风,你在哪,你出来见见我,我是宝龄”我哭着喊着,狂奔着,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希望他只是在某个地方躲了起来。
“卓风,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十五年来一直在深宫养尊处优,你恨我没兑现当年我们的誓言,十五年了,十五年来,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我们当年的誓言,求求你,出来让我见一面,见一面吧,无论你怎么恨我都好,只要让我见上你一面”
但无论我怎么苦苦地哀求,无论怎么嘶心裂肺地呼喊,他始终都没有在我面前出现。
我哭着跪倒在地上,泪珠一颗颗地滴落在地面上,慢慢地渗进了地里。
“真的那么恨我吗,都不愿意见到我吗,你恨我是对的,十五年来,谁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并且还与另一个男人有了感情纠葛,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将你放在我心里的最深处,但我不敢去碰及,因为你是我最深的痛,此时此刻,我不敢舍望你仍然爱着我,但只求你让我见上你一面,好不好”。
我喃喃地低语着,好希望在此一刻他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再见他一面。
可是,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也在一分一秒的等待,却始终都没等到他身影……
我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玄,胸中泛起一片恶心,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我按着胸口,透着大气,整个人都处于恍恍忽忽的状态下扶住了一颗树,顺着树杆慢慢地滑倒在地面上……
在失去知觉前的那一刻,在朦胧中,我看见有一位身穿藏青色长衫男子骑着一匹白马朝我这走来,白马的额头中心有一小撮红毛,不错,那是踏雪,我的踏雪。而那个骑着踏雪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他呢……
无论我怎么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晕玄与恶心的狂浪一阵阵地向我汹涌袭来,连最后一点清醒一并吞噬。
是他吗……
养心殿西暖阁
雍正正在逗着一只外国传教士从国个引进的一条名叫博美犬的小狗玩耍。
怡亲王胤祥坐在一边不语,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胤祥看着那些各种样可爱的小东西,摇着头笑着说道:“这些小东西也算是进了福坑里了”。
“怎么说”雍正头也不抬,自顾自地逗着小狗玩着。
“别的且不说,您瞧瞧它们这些个名,哪个不是您费尽心思给起的,看看这只,叫百福狗,这只叫麒麟狗,那叫只造化狗,还有那只,那只叫什么来着……”。
胤祥一边说,一边指向那只全身长满黄色的毛,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尾巴向背后翘起,上面长着稀而长的尾毛,随着走路的动态感,一摇一摆的,甚是可爱。
“那叫博美犬,是一个葡萄牙传达室教士拜见朕的时候,进献给朕的”
“怎么长得跟松鼠十分相像”
“所以啊,它又叫松鼠犬”
“还真是花样百出,稀奇古怪的,这些小东西的待遇比人还好,以臣弟看来,您对这些小狗的关爱啊,可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了”。
雍正抬头看了胤祥一眼,笑着刚想开口说话之际,只见李主柱进来,看了看胤祥,就猫腰在雍正耳朵低呢了几句。
胤祥并没有听到李主柱对雍正说了些什么,只是看见雍正的眉宇越锁越紧。
雍正挥了挥手让李主柱退了出去,此刻,他再也没有心思逗那些小狗玩,他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小泯了一口。
“四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胤祥小心翼翼地问着。
雍正并没有及时回答胤祥的问话,而是叫了李主柱进来,把小狗们带了出去。
胤祥看着胤祥如此,也不敢再问,只是坐着喝茶,等着雍正开口。
“宝龄出宫回佟府小住几日去了”
胤祥心想着,自从宝龄进宫后,她也是难得才能回去住上一回,按理说,宝龄这次出宫回佟府小住本也是平常事,但按四哥的表情看来,这次出宫恐怕是遇着什么事了吧。
“也是该让她回去看看了,毕竟她不也是宫里的后妃,一直让她在宫里这样住着,她心里也委屈”。
“朕何尝不想给她一个名份,那也得她愿意,对于她,朕从来都不敢强迫她,什么事,朕都是顺着她,宠着她,爱着她,她要什么,朕都能给她,只差把朕的心掏出来给她瞧瞧朕到底有多爱她”。
“那宝龄也只是出宫回佟府小住几日罢了,又不是不回宫,四哥何必如此紧张”
“唉,你有所不知,据探子回报,宝龄她进了那片林子了”
“什么”
胤祥听罢突然站了起来,手肘不小心碰倒了茶杯,茶水溅了一桌子。
“这么多年来,朕一直都守着她,用朕最真挚的感情去爱着她,感动着她,那么小心地呵护着这段感情,直到那一天,她真正地接受了朕,这一切,对朕而言,都来得那么不容易,生怕有那么一天,她突然离开,可是命运却偏偏如此捉弄,难道她最终都要离开朕吗?”
雍正浑身都颤抖着,胤祥知道,此刻,雍正的心情或许跟他一样,感到内心酸楚与紊乱无措,还有一丝丝隐隐的痛,但雍正的感觉却会比他来的更强烈。
“四哥,或许宝龄她不会见着他……”胤祥强按耐住心头的那片紊乱看着雍正说道。
雍正并不说话,抬起头来看着胤祥,那对眸子是如此深邃,让胤祥捉摸不透雍正的心理在想些什么。
但他深楚的看到,那在双深邃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意。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有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那种不适的感觉已经没了,人也不在树林里躺着了,而是睡在干净的床上。
周围熟悉的一切告诉我,我现在是小屋内。
是谁将我送回小屋的?
在昏迷前那一眼看见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呢?
一堆的问题充斥着我的大脑,让我越想越烦,索性坐起身,下了床。
闻着从厨房飘至而来的香味,我肯定那个人还在,心中涌起一阵喜悦,我轻轻地走到厨房前,看见了那对我而言熟悉而不陌生的背影,泪还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但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潘多的魔盒既将再一次打开,我能那么幸运地找到智慧女神雅典娜为了挽救人类命运而悄悄放在盒子底层的美好东西“希望”吗?
轻轻地走至他的跟前,抑制不住的悸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触上了他的背,低声轻唤道:“卓风,真的是你吗?”
眼前的那个男人在我的双手轻触之际,明显的有些颤抖了一下,跟着背部开始有些僵硬。
“对不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所说的卓风”
他说的如此平静,语气婉转而带些冷漠,我不敢想信,不敢相信我竟然认错了人。
我含着泪,咬着唇,摇着头,缓缓地往后退着。
那每退一步都是如此沉重,就像脚裸上绑了铅块般,举步艰难,又像脚下布满了雪亮锋利的刀尖,让我每退一步都会添上一道伤口,让人感觉到无比的痛楚。
我没有打开藏在潘多拉魔盒下面的“希望”,美丽的幻影消失了,让我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悲痛并未像让我像上次一样迷失,仍然是看着那副熟悉的背景,我清醒了。
卓风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是卓风呢?
可是,他究竟又是谁,为什么他会知道这片小树林,知道这个留下了我与卓风多少美好回忆的小木屋,为什么踏雪会跟他在一起,又为何,他竟有着与卓风那么相似的背影?
“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请原凉我的无礼”
我慢慢地转过身,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唇,压抑着内心的痛楚,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走近栓在树上低头吃着草的踏雪,我上前轻轻地拍抚着。
踏雪温顺地任由我拍抚着,那么多年了,它依然记得我。
拍了拍踏雪的头,我回头看了看曾经那么熟悉的小屋,苦苦地笑着。
正当我欲转身离开,踏雪嘶叫了起来,让我抱着踏雪失声痛哭。
天色渐晚,我依依不舍地拍着踏雪,轻声说道:“雪儿,我不能带你走,在那里只有无尽的束缚,留在这里,要知道拥有自由是多么幸福”。
踏雪是有灵性的马儿,它的头在我身上依依不舍地轻轻的蹭了蹭,亦像是在与我道别。
离开了小屋,离开了踏雪,亦离开了那片小树林,亦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木屋的窗前,有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手中握着一支海棠花钿子,流下了悲伤的泪。
更不知道,这次才是我与他真正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