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终年》诗翁彼豆

7、第七章

　　收卷的铃声一响，唐宛瑜就一脸灰败地冲过来挤走了项允慈的同桌，然后趴在课桌上呈死尸状。
　　教室里一瞬间充斥着挪动椅子与说笑打闹的声音，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还能清晰地听到各式各样的考后吐槽——
　　“天杀的有丝分裂与减数分裂……染色体在我印象里就是染料缸似的玩意儿啊……”
　　“那个时区到底是怎么算的？！气压跟气旋的关系应该相当纯洁对吧？”
　　“埃及是总统制还是其他啥制啊！你干脆考古埃及得了我好歹看了几篇穿越文！”
　　“喂——那个12题你选的B还是C啊？”
　　唐宛瑜听到这里终于动弹了一下，阴森森地开口说：“我诅咒每个一考完试就对答案的人下辈子都是无侧漏的七度空间大护翼！”
　　身边还在为九届二中全会召开时间而纠结的项允慈深深地被囧了一下，然后试着安慰唐宛瑜，“不过是个综合测试，不会计入期末成绩。你安心。”
　　唐宛瑜仍旧不动。
　　“呃……”项允慈瞥见窗外刚刚经过的人，顿时找到了切入点“想想下午的班级篮球赛，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来回扫射18班的乔昕辰和他饱满的肌肉了。”
　　“人家的身材很正肌肉很匀称的好不好？！”听到心上人的名字唐宛瑜瞬间充电完成，顺带维护下心上人的好名声。

　　结果下午的班级篮球赛打到半场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原本兴冲冲为自家队员加油助阵的看客一下子少了大半。场上的男生们却正进行在兴头上，冒着雨继续动作利落地传球、助攻、投篮……橙色的篮球在蒙蒙的雨丝里一次次划出不规则的抛物线，却仍旧惹得篮球场边所剩不多的女生尖叫连连。
　　有一个身影孤独地立在最偏远的位置，从开始到现在。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连双手抱臂的动作都不曾换过。
　　那是姚诗沛。
　　她的眼睛始终只追随着球场上那个最挺拔的身影，看着他灵活敏捷地断掉对方的后路，动作凶狠帅气从不拖泥带水，最后侧身上篮，命中。
　　唐宛瑜一边为樊叙呐喊加油一边狐疑地打量着远处那个清瘦高挑的女孩子。这个姚诗沛在演哪出？现在雨越下越大，可是她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差不多已经湿透了的境况，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注视着樊叙这一件事情般的专注。
　　“她什么意思啊，人家正牌女友有事缺席她就这样趁虚而入么？！还肆无忌惮地觊觎樊叙的色相！”唐宛瑜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偏离篮球场转了个弯绕到姚诗沛身上，她甚至没留意心上人乔昕辰刚刚一个技巧的抄截。
　　“宛瑜……你自重……”身边也算是了解点始末的同班同学轻轻咳了声。

　　于是，直到整场赛事结束那个身影才渐渐消失在雨幕里。队友暧昧地拍拍樊叙的肩，示意他看过去。因为距离太远，视线里女生的背影倒透出几分柔弱的味道。她走得很慢，在灰蒙蒙的世界里仿佛并不狼狈。
　　樊叙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同队友一起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下午的课一结束，项允慈就被语文老师当做壮丁抓去帮忙批改客观题，接到唐某人的爆料电话时她刚刚登记完分数。
　　“那个姚什么诗的摆明了就是不死心要跟你抢男人嘛！亏她想得出用淋雨这一招……”电话那端的唐宛瑜仍旧愤愤不平。
　　项允慈甩了甩酸涩的右手，“她又不是做天气预报的，下雨只是突发状况。”
　　一中靠近海滩，沿着后门出去便是一条笔直阔大的海堤。项允慈想起有好几次远远地看见姚诗沛坐在海堤上，那都是下午放学的时候，因为一中的走读生绕后门的并不多，所以人流不大，项允慈看得特别清晰。
　　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在等樊叙吧。
　　用童宜曾经说过的话，姚诗沛明明是女主的范儿却是女配的命。虽然是玩笑，可是项允慈却放在了心上。说不在意是假的，尤其对方还是以优秀为资本骄傲如公主的姚诗沛。项允慈相信，她对樊叙的在意程度绝对不比自己少。她甚至可以勇敢地将自己的心意完全摊开给对方，这样近乎孤勇的女生怎么会不让自己感到威胁呢？
　　“那……你就不怕樊叙真跟着她去维也纳啊？”唐宛瑜踟蹰了几秒仍旧问了出口。
　　还是，会怕的吧。
　　因为她怕樊叙有一天忽然发现，比起项允慈，更值得的人，其实是姚诗沛。
　　她望着窗外的雨滴，回答说：“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樊叙了。”

　　樊叙发现送项允慈回家的这一路上她都很沉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到项允慈家小区门口有一条僻静的小路，此时因为下着小雨比平常昏暗了许多。樊叙撑着伞，忍不住低头想要了解女生此时的表情，却不防对方正好抬起头——
　　那个角度精确到刚好让两个人的嘴唇轻轻碰到了一起。
　　项允慈顿时睁大了双眼，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她的世界似乎在这一秒轰地一声上下颠倒无声而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樊叙也有一瞬的失神，这并不在他能预料的状况内。可是他只犹豫了几秒，在项允慈还没能做出反应之前单手搂住了对方，将原本轻轻的触碰变成真正的一个吻。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项允慈甚至紧张到死命揪着男生的手臂。她腾不出空间和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男生清爽而陌生的气息轻轻地缠绕着她，她只听到自己的心在这样安静到诡异的气氛里砰砰砰地跳动得格外厉害。
　　当樊叙终于松开自己的时候，项允慈只觉得整个脸快要烧起来了。可是她居然盯着脚尖蹦出来一句“你……你碰到我牙齿了。”

　　于是两个人初吻的这一天结束在樊叙望着项允慈落荒而逃爽朗的笑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