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终年》诗翁彼豆

12、第十一章

　　远方的落日像颗橙黄的鸭蛋黄嵌在天空，缓缓沉落间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梦幻的金色，连空气里漂浮的细碎浮沉也若隐若现。
　　项允慈与奶奶祖孙两人半躺在大门口过道上的摇椅里，半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奶奶即便年过七旬，身子骨却依旧硬朗，走起路来比项允慈还要稳健。一大早就不知道窜上哪里去了的大白猫这时候迈着慢条斯理的步子颠着肉嘟嘟的屁股凑了过来，皱了皱鼻子就窝在奶奶的脚边团成一个球。
　　“慈慈，来，你爱吃的火龙果。”负责照顾奶奶的阿姨将去了皮切成小块的果肉盛在不大不小的玻璃碗里，撒上些酸奶，亲手端到项允慈的手里。
　　项允慈道了谢接过阿姨手里的火龙果先用叉子支起一块送到奶奶的嘴边，看着奶奶笑眯眯地吃下她又支起一块。奶奶笑着拍拍她的手，“奶奶老了这么凉的东西吃多了不好，特意买给你的，你吃。”阿姨也在一旁叮嘱了几句就转身进屋准备晚饭去了。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曲调莫名的叫人安心，混合着傍晚慵懒散漫的余晖让人昏昏欲睡。
　　来到奶奶家将近半个多月了，呼吸着这里干燥清爽的空气项允慈觉得原本漫长的假期有种细水长流的温馨。每天陪着奶奶说说话，给奶奶念佛经上的那一段段小故事，帮着奶奶精心侍弄那几盆心爱的吊兰，再逗逗那只整天耷拉着眼皮睡大觉大白猫……日子平淡而自然。
　　项允慈捞过手边的手机，上面仍旧没有来电显示。
　　想到樊叙，项允慈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开始两个人一闲下来就给对方打电话，哪怕所有的话题都已经被翻找完毕，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所有的思绪与心情也能顺着那条无形的线传达到另一头。可是这几天樊叙的电话明显少了起来，有时候项允慈打过去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他匆匆挂掉。今天干脆一整天都保持关机状态。
　　想到这里，项允慈只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晚饭过后奶奶最爱看的一档戏曲节目差不多开始了，以往项允慈就算提不起兴趣也会陪在奶奶身边瞄上几眼，顺便给奶奶捏捏背捶捶腿。这天因为心里有事就找了个借口先回了房间。
　　樊叙的手机仍旧是关机。
　　想了想项允慈干脆播了穆彦彬的号码，其实樊叙的朋友非常多，也有几个是项允慈认识或者眼熟的，但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穆彦彬了。
　　电话那头很吵，像是各种声音集结的菜市场一般嘈杂。项允慈喂了好几声那边才听清楚，穆彦彬显然很意外，并且有些不在状态，项允慈问他樊叙的事情对方先是一愣，然后吞吞吐吐了几分钟才说暂时不方便一会儿再回电话。
　　穆彦彬的反应有些奇怪，项允慈挂上电话好久都回不过神来。直到阿姨敲门叫她出去喝刚熬好的糖水。结果一直等到项允慈被奶奶催着上床睡觉穆彦彬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窗帘束在一边，月色透过窗子温柔地洒了一地。项允慈抱着双膝坐在床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静异常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嗡嗡嗡的闷声，那是手机震动的声音。
　　是樊叙。
　　仿佛绷紧很久的弦终于可以停下来松口气，项允慈飞快地按下接听键。
　　“还没睡？”
　　男生似乎对她接电话的迅速感到意外，声音却透着一丝疲惫。
　　“你……”
　　“穆彦彬已经告诉我了，你安心，我没事。”
　　项允慈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敷衍，“那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没什么，”那边的男生顿了一下，接着说“找到了一份兼职，所以这几天比较忙没顾得上给你打电话。”
　　“很累吧？”
　　男生轻轻笑了一声，项允慈能够想象到男生此时微微挑起的眉和扬起来的嘴角。其实他大笑的时候两颊还会凹陷两个浅浅的酒窝。
　　两个人就这样挑着最琐碎的事情东拉西扯你一句我一句，挂断电话的时候项允慈伴着男生那句低低的晚安真的就这么沉入梦乡。

　　第二天项允慈起床的时候奶奶已经从公园打完太极回来准备淘米水侍奉那几株吊兰了。项允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帮着奶奶打理吊兰的叶子，细细地喷上清水。
　　忙着准备早餐的阿姨嘴里哼着昨晚那一档戏曲节目播的不知名段子，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没一会儿冒着香热气息的蒸饺就被端上了餐桌。
　　项允慈喜欢这样充盈着烟火气息的日常生活，在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忙于自己的工作，能够聚在一起吃顿饭的时间并不多，原本应该温暖香甜的的家的味道常常因为成员的缺席而悄然湮灭。
　　“张阿姨做的蒸饺真好吃。”
　　尤其是配着细腻浓郁的花生酱，项允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慈慈真是识货，你要喜欢阿姨天天做给你吃！”
　　张阿姨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可是人很亲切也好说话，项允慈把那个神似“吃货”的词从脑海里自动过滤掉了。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轻轻地震动了起来，是唐宛瑜发了条短信过来。项允慈留意到有一通来自樊叙的未接电话，时间显示是早上7点05分。昨晚樊叙说这段时间白天需要做兼职所以两人约定好每晚睡前通电话，这么早打过来会不会有什么情况？项允慈回到房间播了回去。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项允慈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她充愣地看了眼屏幕，是樊叙的号码，没有出错。
　　“喂？”
　　项允慈迅速切断了电话，她没有听错，那是个女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