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潇离》陆清澄

16、梦魇

　　中国

　　任易轩正翻着手里的资料，办公室的门却一下子被踹开，咚的一声……
　　他皱紧了眉，抬头看，忍不住一笑：“小伟，你怎么了？”
　　宁伟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怒气，一字一顿的问他：“任易轩，我想问问你，ToLose被砸这件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任易轩挑眉，慢慢的站起身：“怎么？小伟，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事情了？要是让你姐姐知道，会担心的……”
　　“况且……”任易轩低头玩着自己指尖的戒指，一笑：“我又怎会和这种□□上的人物扯不清关系呢？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烈回来后，一直在宁式帮助宁伟执行收购案例，这件事情当然是烈和宁伟说的，宁伟现在反而冷静下来，拉过椅子坐下来：“依我姐的性格，她最后还是会嫁给你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真恶心！”
　　“呵呵，是吗？”任易轩笑起来，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渐渐暗淡下来：“宁伟，我曾经为了她，有多拼命的改变自己，你能看到吗？”
　　宁伟一怔，扭过头不说话，任易轩又笑道：“我做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她看过我一眼吗？她心里想的，眼里看的是谁？你知道吗？”
　　宁伟低着头，脸上悲悯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是冷漠的声音：“不过怎么样，如果你敢伤害我姐，我——宁伟，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你！”

　　图尔库

　　晴风和宁潇一路走到古堡，一路无话，晴风扭过头看宁潇，她略微低着头，蹙着眉，似乎在想着什么，晴风笑了一下，拉过宁潇的手臂亲昵的挽过来：“宁潇你知道吗？和欧恺在一起这么久，我让自己学会不去看不去想，这样至少我可以过的快乐一点……”
　　“是吗？”沉默半响，宁潇侧过头看晴风，微微扬起唇角，却难掩唇边的苦涩：“那如果，自己是起因呢，那还怎么放纵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晴风吃惊，这是太聪明的女子，那是因为秦离的一个眼神，便可以判断自己和此次事件有关系，她被问的一时无话，几秒钟后才笑起来：“那，宁潇，你爱秦离吗？”
　　宁潇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怔了怔才点点头，晴风点头：“那就对了，爱他就要相信他……”
　　“我怕他受到伤害……”宁潇摇头，她声音有些颤抖。
　　“你要相信……”晴风停住脚步，认真的看着宁潇的眼睛：“要始终相信，你的男人，足够的强大……”
　　直到此刻，宁潇才真真正正的佩服起眼前这个素雅的女子，她的话让她的内心激起了很大的涟漪，静默几秒，宁潇扑哧笑出来：“大嫂就是大嫂！”
　　晴风哈哈笑起来，她抬头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古堡，声音有些飘渺：“这是多年的经验……”宁潇不知道她的话中有多少悲戚，但从她的眼睛里却看到了爱到疼痛的甜蜜……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抬起头看着那高高的古堡，闭上眼睛，唇角微扬……
　　“小荻说的对，你真是一个让人着迷的人！”耳边是晴风的轻笑，宁潇睁开眼睛，看到晴风看着她在笑。
　　宁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你说的是雪荻吗？”
　　“嗯……”晴风似想到什么，歪着头看宁潇：“你不会吃醋吗？不觉得小荻对秦离的感觉太特别了？”
　　“吃什么醋？言胥都不吃醋……”宁潇脸红了一下，侧过头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无法否认，其实自己还是在乎的……
　　晴风笑起来：“宁潇你真可爱……”
　　“谢谢大嫂……”宁潇无奈地回道，半响，也忍不住笑起来……

　　欧恺和秦离聊了一个多小时便带着晴风离开了，宁潇回来，只是冲秦离淡淡一笑，再也没有问这件事情，秦离暗暗地舒口气，看宁潇坐在一旁整理东西，坐到她身旁揽住她：“大哥很喜欢你！”
　　“嗯……”宁潇点点头，轻笑道：“很少见到你认打认罚的样子……还以为你一直都是块硬硬的石头呢……嗯，如果你可以一直这样，也挺可爱的！”
　　“你就幸灾乐祸吧！”他揽着她的手紧了一下：“也不问问我疼不疼，没良心的女人……”他的下巴轻轻的靠在她的头顶，有些抱怨的开口。
　　宁潇忍不住笑，她推推他：“听没听过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惹的桃花债……”
　　“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酸？”他低笑，还用力的吸了几下鼻子：“好像这屋子里也有好浓的醋味……”
　　“呸……”宁潇被说的心虚，脸微微的绯红起来，拍开他的手：“秦离，你少自恋了……”
　　“我说错了？”他强忍着笑，扳过她的脸，墨黑的眼眸似乎要将她看穿，她侧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赌气道：“是，我就是吃醋，怎么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反倒弄得秦离怔了几秒，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禁失笑：“我觉得我应该高兴，因为你的在乎……”
　　宁潇眼睛刺痛，眼圈红了起来，她扭过身子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恰巧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宁潇拿起手机去看，整个人却一下子怔在那里，秦离的眼睛扫过手机屏幕，看到的来电显示是爸爸……
　　他知道她的挣扎，却也知道她必须要面对，宁潇任手机响了一阵，才按下了接通键，声音有些艰涩：“爸……”
　　宁潇只唤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只是安静的听着宁凯逸说话，秦离不知道宁凯逸说了什么，却见宁潇的脸色越来越白，片刻才说出一句：“爸，你要控制我的人，还想要控制我的心吗……”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似乎听不出任何情绪，秦离却听到她声音里的破碎，他心一疼，更紧的搂住她。
　　宇沐挂断电话，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秦离也不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她僵直的背，直到她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
　　“怎么都不问我电话里说了什么？”她恢复了平静，扭头去看他。
　　“我知道你爱我就够了……”他的指腹轻轻的划过她的小八字眉，唇轻轻的吻上她的眼睛：“我只需要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你都不需要害怕。因为有我……”
　　“呵呵……”宁潇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吻印上她的眼眸：“秦离，我不怕……”秦离心疼，宁潇却轻笑着拍他的脸：“喂，秦离，我们下一站是不是赫尔辛基？”
　　“嗯……”他也让自己换上一副轻松的样子……
　　“嗯……”她扭过头去看窗外，眼睛里渐渐漾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秦离……我想再去看看Vain rakkautta……”

　　“宁潇，我告诉你！除非你不认我这个爸爸……否则，你必须嫁给易轩……”
　　“潇潇，你怎么可以这样让爸爸失望，公司也扔下不管，就为了跟那样一个社会败类在一起？”
　　“宁潇，你不说话并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你怎么能这样放纵自己……”
　　宁潇仿佛被困在一片荆棘中，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宁凯逸的话，变成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上，她躲不掉也挣不开，只能任自己渐渐沦陷在一片绝望里……
　　“宁潇……”耳边是熟悉的呢喃，声音低低的，带着特有的磁性，她被梦魇缠绕，如何也挣不开，意识却渐渐清晰，她开始有些着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秦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濒临破碎，从未有过的脆弱……
　　“唔……”唇上微凉的感觉，熟悉的清爽气息，他轻轻的吻着她冰凉的双唇，轻轻的吮咬着，怀中的人儿一颤，终于慢慢的睁开眼睛，她的心还是咚咚的跳着，更加透不过气，他悲伤的眸子就那样无设防的望进了她的心里……
　　他的唇慢慢的滑落到她的眼睑，声音微哑：“别哭……”
　　她一颤，睫毛微微颤动着，脸上一片潮湿，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
　　慌乱的伸手去擦，轻轻的笑了起来：“做恶梦了……”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潮湿，眼睛却清凉起来，秦离看着她，将吻印在她的眉心，声音淡淡的：“只是个梦……”
　　“嗯……”宁潇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她想说这不是梦，可是她怕自己一张口，眼泪便会落下来。
　　她扭头看窗外飞驰的景色，所有的房屋树木都飞快的倒退：“秦离，还要走多久？”
　　“还有两个小时……”他看了看时间，将她拥入怀中：“或者，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她摇头，她多想他说，就一样一直走下去，一直一直……没有尽头……她失笑，笑自己从什么时候学会了做梦……
　　“秦离……”她叫他，温软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
　　“嗯？”他的声音慵懒，眉间有着淡淡的疲惫……
　　“我想听听有关Vain rakkautta的故事……”
　　秦离一僵，眼睛里闪过一丝疼痛，随即便笑：“一个花园罢了……哪有什么故事……”
　　“那你为什么从一开始便不快乐？”她不看他，声音飘渺，秦离一下子就想到那年同样在芬兰，她问他：“你好像很少笑……为什么？”
　　她总是轻易将他看穿，一如从前……
　　他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她笑：“丫头，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聪明？”
　　宁潇狡黠的笑，安静的靠在他怀里，他的声音就在头顶安静的响起：“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将这个故事遗忘……”
　　可是宁潇知道，这个他用力想要遗忘的故事，是他心里永远的结……

　　“母亲21岁认识的言慕，她是清淡如水无欲无求的女子，就如那厍萨莫的湖水。遇见他，他满身是血，却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她本能的后退，却又稀里糊涂的救了他，把他送进医院……”
　　秦离的声音懒懒的，轻轻的搂着宁潇，就像是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不肯与她对视，扭着头，看着窗外……
　　“言慕是……”宁潇忍不住插嘴，因为当他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漠然与痛苦……
　　“我随母姓……”他笑了一下，她了然……
　　“言慕伤好以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母亲……”他微微皱眉，脸上全然是厌恶之情……
　　“然后……”宁潇笑了一下：“他们就在一起了？”
　　“嗯……”他淡淡的哼了一声：“他全然不顾母亲是否愿意，也不在意母亲是否爱他，就那么生生的占有了她……”
　　宁潇微微蹙眉，却轻轻的笑起来，她伸手抚平秦离微皱的眉：“秦离，他爱你妈妈……”
　　秦离一怔，半响不语，扭头不看她：“就你知道……”无奈地口气，却也是不情不愿的承认了……
　　“他在库萨莫住了一年，便带母亲去了赫尔辛基，母亲说，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才知道他的背景有多复杂，他的世界有多黑暗……他什么也不能给她，唯有那个花园，那个叫做唯爱花园，他和她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只要这花还在，我的爱便在……可是他不知道，他死了，母亲又怎能独活……”
　　他低笑，低头去看她的脸，眼睛里有着无可奈何与痛楚：“我曾经是那样的憎恶他，就算知道他真的死了，我都没有掉一滴泪……可到头来，我却变成了他……我复制着他的生活，他所有的一切……”
　　“秦离……”宁潇打断他，微笑着摇头，眼中有泪，却很坚定：“我不是你的母亲，我是宁潇……所以，我不怕。而你也不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秦离，永远不会伤害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近乎呢哝，秦离只是认真的看着她，大手轻轻抚过微扬她的唇角，不语，却满足……
　　其实，宁潇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而我，却不停不停地让你痛苦……
　　“言慕……”宁潇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去看秦离：“言胥……”
　　“对……”秦离笑，轻轻的吻了吻宁潇微凉的手：“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宁潇到现在才明白，秦离与言胥之间的感情远远不止兄弟义气，原来，牵连他们的还有那血浓于水的亲情，难怪，当他看到言胥苍白的躺在那里的时候，整个人近乎崩溃——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刚知道胥身份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其实我不是恨他，是恨言慕，恨他有妻子孩子，却还招惹我的母亲……”秦离的眉蹙的紧紧的，搂着她的手臂突然间轻颤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当我看到言胥口吐鲜血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么怕失去这个哥哥……”
　　他的声音暗哑，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半响不语，宁潇也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像是小猫，企图用自己微弱的力量缓解他的疼痛……
　　“现在不是很好了吗？”她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传了出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母亲不是幸福的呢？”
　　秦离一震，心仿若被钝器狠狠地砸开，他的呼吸有些粗重，这么长时间他努力要无视忽略的问题就这样生生的摆在眼前……
　　“秦离，你难道不知道，就连爱情的疼痛都可以让人感觉到幸福吗？”她将脸移开，明亮的眼睛望进他的疼痛，唇角有了一抹调皮的笑……
　　他垂眸看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宁潇瞥了瞥唇，故作不屑的看他一眼，眼帘垂下的时候，掩住了眼底的疼痛……
　　秦离不说话，只是固执的将她的脸扳过来，狠狠地吻上去……
　　爱情的疼痛都可以让人感觉到幸福……他那么透彻的体会着，又怎么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