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维姬

8、捌 灰白之章

　　急促的马蹄声在树林深处响起。
　　林子里很安静，也许是因为天还没有全亮，还残留有夜色的半面轻纱；也许是因为经历了昨天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暴雨，林子里的植物们和动物们都疲惫的睡着了。
　　马蹄声持续不断地响着，没有因为破坏了这死一般的沉寂就停下来。
　　手冢和越前正在赶路。
　　手冢很明白在这里多待一天有多大的危险。这里离绯血苑实在太近，他们不可能放过搜索这里。他们应该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能被绯血苑发现。要是绯血苑派出精英来对付他们，他未必逃得掉。
　　手冢全神贯注在前方的路和林子里的动静上。穿过这片连接山脚下的人家和繁华都市人家的树林后，他们就可以进入市镇，危险度也会大大降低。他不认为绯血苑会为了一个叛徒和一个进攻的人就把市镇闹得腥风血雨，这样除了暴露他们自己之外，实在没什么意义。
　　马蹄声还在响着，一直响着。
　　手冢感知到了附近有人使用轻功引起的空气的躁动，估计人数有五六个。
　　“越前，来了，小心。”
　　手冢刚说完，马上调转马头。马刚刚跑开，一阵毒针立刻扫向他们原来的位置。
　　“吁——”手冢喝了一声，勒住了马。
　　“出来吧，别尽使暗器。”手冢低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五个人无声无息地落地。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没有飞扬的袍子，没有宽松的裤脚，简洁干净。
　　“哼，偷袭我绯血苑的人，果然身手不凡。”五个人的其中一个说话了。
　　“过奖了。各位跑来这里，想来也不是找在下寒暄。”手冢握紧腰间的剑，时刻提防着对方的攻击。他并不担心越前，虽然越前的身手很可能没有他们好，但是应该也能抵挡一阵。
　　“果然是明白人，也不枉我们专程来和你打一场。”
　　五个人在一瞬间散开了。两个人一晃眼之间就不见了，紧接着手冢就听到越前飞身而起，刀剑碰撞的声音响得清脆。越前虽然没有剑（在之前被手冢扔掉了），但是用起手冢的剑，还是得心应手。手冢也飞身下马，和前来攻击自己的三个人打起来。一时间树林里刀光剑影，刀剑碰撞铮铮作响。
　　来人功力深厚非常，手冢前天刚刚从绯血苑突围，功力大失，以一敌三，渐渐显得吃力起来。他明白这些人又和曾经与自己交手的绯血苑的人不一样，看样子确实是精英中的精英。手冢非常担心越前，他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再加上武功根本不足以和剩下两人匹敌（如果这五人的武功一样好的话），叫他怎么能不担心！手冢刚要从面前三人这里脱身去帮助越前，这三个人的攻击动作竟突然停止。
　　手冢回身一看，刚刚和越前交手的两个人已经联手制住越前。他们分别抓住越前的一边肩膀和一只手臂，其中一人还用剑锋抵住越前的喉咙。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当初开始进攻的时候要把人分成两组，原来是想造成现在这样五人打一人的局面。但是和他们交手后手冢发现，想要打倒其中的三个人已经比较困难，更不要说同时打倒五个人，更何况越前还在他们手里。现在他们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是想用越前逼手冢就范。因为手冢毕竟是为了越前才冒着生命危险进攻绯血苑，想来越前对手冢的意义非比寻常，绯血苑猜到了这一点。
　　他不能再把越前送回绯血苑还赔上自己。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个人都逃走。他必须想出来。
　　手冢是经历了无数次生生死死的人，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一丝不乱，至少他让别人看起来是这样。一时间树林里死一般的沉寂。五个黑衣人既不动也不做声，但是都在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手冢，仿佛摆明了留给手冢一个机会，让他最好自己认命。
　　还是连累他了……当初一直告诉他不要管，为自己这样真的不值得，可是他还是……手冢你这个天下第一大傻瓜，既然你当初知道肯定会有生命的危险，为什么还要救我呢？越前心里掠过一丝自责，一些不舍。他望着手冢，不知道手冢这时候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手冢也很难脱身。
　　如果，如果手冢你不顾我的话，你也许可以有一条活路。反正，我于你，你于我，都只不过是生命里的过客，只是恰巧相逢，无缘继续。虽然是这么想，也明白手冢很可能会这样做，本来应该习惯了背叛和死亡的越前，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手冢似乎也想到了这最坏的打算。他突然一跃而起，借着浓密的树的枝叶掩护，就要向树林深处跑去。三个黑衣人哪里能让他跑了，立刻闪身追上，四个人又在青翠繁密的枝叶间打起来。手冢使用了一排短刀，当他和一个人打斗没有办法防御其他两个人的时候，就靠投掷这些短刀来防御。也许是因为使用短刀时在打斗，手冢所射出的刀看起来不是那么准，每一刀都被黑衣人闪过，最多也就是割破他们的衣服，然后浅浅地插在树干或者树枝上。
　　“哼，这小子看起来是想一个人逃了。还真倔，非要被打趴下了才服输。”一个押着越前的黑衣人冷冷地说。
　　“你还别说，他们未必能速战速决，看我们帮他们一帮。”两个黑衣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点了越前的穴道，踢了越前一脚，“现在让你死还便宜你了，小子，把你弄回去有得你受的。”接着，两人抽出了几支细而长的镖。光亮的飞镖冷冷地反射着太阳光，越前却看见飞镖的锋上有着蓝颜色的光芒。有毒！而且一定是剧毒！
　　越前焦急地望向手冢，还在和三个黑衣人缠斗的他根本浑然不觉。越前突然想要叫手冢一声，叫他小心，这个想法是那么强烈，让他几乎忘了因为手冢的背叛而产生的痛苦的心情。
　　何苦呢？反正是他的背叛在先，你呢，又不能说话，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来提醒他？可是，他毕竟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虽然他现在这样做了，我还是不能看着他送死……你怎么到现在还相信别人呢？从前的事情难道你都忘了吗？你这样做不会有好处的！看着那几支淬了毒的飞镖，越前心里矛盾极了。
　　别再想了，你就算是让他逃过了这几支镖，他也不能逃过被绯血苑抓到的下场。越前抬眼望着手冢，手冢已经只有防守之力，没有进攻之术了。眨眼间，两个黑衣人的镖也马上就要放出去了。
　　越前用力吸了一口气，用力得他的胸口都痛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面剧烈地跳动。他的喉咙干得要命，嗓子好像火烧火燎。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拼命想发出声音。“手冢……”没有声音，难道他还是说不了话么？拜托，快点发出声音啊，快点！
　　因为我就是不能看见他痛苦啊！
　　“手冢—————！”
　　一声长长的、带点沙哑的呼喊从越前的喉咙里迸出来。手冢惊讶地回身，惊险地闪过那几支飞镖。五个黑衣人因为这一变也微微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在同时，手冢发力，十把短刀从树林里飞出来直直插向五个人的心脏。也就在这一瞬间，手冢引爆了一只小小的火药包，趁着爆炸声和浓浓的烟雾飞向越前，把越前抱起来就用轻功飞快地跑。手冢忠心耿耿的马也长嘶一声，向着与他们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在烟雾消散以前，这两人一马已经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哼，好小子，有一手！”五人的其中一人拔下插在手臂上的短刀时说。他一回头望见树影之中有一个深蓝色的人影，马上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苑主。”
　　其余四人也早已跪下，头都不敢稍稍抬起。
　　“呵呵……辛苦你们了。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好戏还在后头呢，我们慢慢等着吧。跟我回去。”声音很柔弱，好像还带着笑意，但是在这五人听来却是无比冰冷。
　　“是。”简单的回答之后，五个人和那道深蓝色的影子一起也迅速消失。
　　树林恢复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