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维姬

2、壹 银灰之章

　　天刚刚蒙蒙亮。
　　灰色还是树林和天空的主色。阳光还没有笼罩大地，只有东方有微弱的一点亮光，但是还不足以驱散夜寒。林子里好像下了一场灰色的大雾，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树木们连叶子都纹丝不动。小鸟还没起床，仿佛喜欢在唱歌之前先听听初春树木抽芽的声音。可是，初春的事物们，都静静地睡着了，没有早起的习惯。
　　茶色头发的少年几乎是脚尖点地在走。天还没亮，这个条件对他是有利的，但是同时也是不利的。他们看不见他，但是他也看不见他们。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气息。一身素白的衣服在树林里若隐若现，飞扬的衣角就像妖冶的舞蹈。
　　刚刚才舐过血的剑还紧紧贴在衣服内侧，寒冷坚硬的剑身时刻提醒他要提防追兵。他的双耳像兔子一样灵敏，这个树林里的所有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突然，他的身形一震，在一瞬间飞身藏到身边一棵树浓密的树冠里去。
　　他听见了！一里之外有一个人正在向这里飞奔！
　　他皱了皱眉。如果是追兵，不可能才一个人的。而且听脚步很轻，似乎是一个小孩子。
　　州府的追兵……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呢？只是，唉，他可不想打无谓的战争，浪费力气。

　　正在想时，小孩子的脚步声已经来到半里开外了。好快！这不是普通小孩子的速度！
　　不一会儿，一个墨绿色头发的少年出现在茶色头发少年的眼前。他也不过就十四五岁，却拥有清秀美丽得过分的脸。同是一身素白，衣角却沾上一点血的鲜红。
　　目光接触到墨绿色头发少年腰间的剑，茶色头发少年一惊。
　　绯血苑的剑！这么说，这个孩子是绯血苑的？！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站定，气息一丝不乱。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从腰间拔出绯血苑的剑。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剑锋，它也毫不留情地泛着刺眼的冷光。
　　突然，少年把剑刺进自己双手腕的动脉里！接着，锐利的剑锋又毫不留情地割破了他颈部动脉的血管！
　　茶色头发的少年又是一惊。早听闻过绯血苑之残忍，却想不到他们教给幼小孩子的自杀方式竟然是这么的……
　　救他！茶色头发的少年莫名其妙地有了这种念头。看起来这个少年是执行完任务了才来自杀，绯血苑是不会检查执行完任务的小孩的尸体的（因为太多），现在救他，不会惹事上身。
　　茶色头发的少年飞快地从树上下来，一把抓住墨绿色头发少年将要剖腹的剑锋！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大吃一惊，迅速闪身想跑走，茶色头发的少年却趁机点了他的穴道，墨绿色头发的少年身子软软地倒下了。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在睁开眼睛前就听见窗外有鸟叫的声音和风吹树叶沙沙声。新鲜的花朵和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进来，还有微风拂面和阳光的温暖。人性本能对美的向往让他的神经放松了一秒钟，接着马上睁开眼睛，迅速坐起来摆好防御姿势并习惯性地伸手摸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沉，接着惊讶地发现剑已经不在腰间。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根本不是绯血苑。明亮的房间，洁白干净而舒适的床，没有平常的霉味、汗臭味和挤满一间的人。房间很整洁，自己的剑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再看看自己，换了衣服，伤也包扎起来。不能放松警惕！他无视伤口裂开的撕痛，抓起剑跳下床，藏在门背后。
　　“吱——”有人！
　　想进房间来看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人的茶色头发少年刚进门就被一把剑横在喉咙口。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在问：“谁？干什么？”
　　茶色头发的少年叹口气，绯血苑的孩子果然疑心重，身手也不凡。他若无其事地晃过墨绿头发的少年的剑，把手上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回头向他走来。
　　墨绿头发的少年全身一震。这个人深不可测！普通人看见剑就应该发抖了，他居然面不改色，还迅速躲过，一根手指都没动！真要打起来……他暗暗估算彼此实力，说不定平手都难。他睁大眼睛看着走近的少年，计算着出手的时机和角度。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手冢国光。”出乎意料，少年似乎没有攻击他的打算，还自报家门。
　　不可信！墨绿色头发的少年警告自己。他不开口，还是盯着手冢，随时做好准备。
　　“唉—”手冢又叹气，“用不着吧！我要想杀你的话，大可以让你在那树林里自行了断。反正你本来就想死，救你对我又没好处！”
　　“…………”确实如此！过惯了绯血苑血腥日子的墨绿色头发少年这才想起自己刚执行完任务要自杀，却被眼前的人救下。剑立刻转了向，再次捅向腹部。
　　“喂……”手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墨绿色头发少年的剑。“我好不容易救回来，不是让你自杀的！”手一扬，剑飞出窗外，墨绿头发的少年想夺都没用。
　　出手挡住一拳，顺带没收暗器：“你还没名字吧？以后叫你越前龙马吧。你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我也是，不如住下来。”
　　（真是！这什么口气！句句都是命令式的。——某只语）
　　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没办法，自己比他弱，不争的事实，只好任人宰割了。而且自己本来早就应该死，如果他对自己出手，也是应该的。听从绯血苑的命令已成习惯，但是他要是不打算出手的话……还是要找机会。越前认命地坐下，直直盯着手冢，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手冢伸手就解他的衣服。出于本能他还是反抗了一下，手冢冷着脸说：“伤口裂了，我再帮你包。”越前也低头，果然看见衣服里面隐隐渗出红。（想歪的小朋友可以举手了！）
　　看着手冢小心翼翼地换药、扎绷带，越前心里莫名地有一丝温暖。受伤不是一次两次，却没有哪一次有人认真帮他治疗。有一次伤口发炎引起发烧，却还不得不在老师鞭子的催促下继续训练。那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这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别人能拯救自己！可是……
　　这一刻越前清楚地听见窗外动人的大自然的声音。这里和绯血苑……真的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