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以后……） ...
-
【以后】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秋昕瑀幽幽哼着戏文的曲调。
辰骁……江水……很冷吧？……
他们说，镇南王府那个如花似玉的旦就是个戏痴。
他们说，哪有这样的人，戏台上千般娇容万般模样，下了戏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冷心？
他们说，秋昕瑀除了戏，还会干什么，还能干什么，还知道干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
没有你……没有过往……也没有将来……许诺过的“此刻”已被封在遥远的曾经，过了也便过了，可笑我，竟还日日唱一出《惊梦》，哼一曲《西厢》，跟一张又一张陌生冰冷的新面孔扮演着那出《桃花扇》。
辰骁，桃花又开了。
他穿着他最爱的那袭白衣，将双手捧着的粉色桃花瓣全数洒在江面上。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除了哼唱戏文填补时间的空白，他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想起那一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他记得狱中的他幽幽地这样说，抽出贴身的白绢，系在他的颈上，为他遮挡那些让人羞愤欲死的痕迹。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他忽然伸手自内襟取出这视作比生命更为宝贵的东西，掬一捧江水，一点一点打湿，那上面的字迹便一点一点显现：
“昕瑀，我本暹罗皇族之后，中原扩张疆土，穆家军铁骑欲绝吾国，皇叔苟延求和，废我帝位……甘入梨园，以为铤而走险，尚能把握几率之万一……岂料国已非当日之国，复国无路，复仇更似无稽之谈……人事不过一梦耳，如今归去，以此完劫。切莫以我为念，使我不能安……桃花扇一柄，物归原主，人面桃花，也请一并忘怀……辰骁。”
“切莫以我为念，使我不能安？……哈哈哈哈！”
表情从惶惑到震惊，最后迸发出凄厉的笑，秋昕瑀想起他说的没有永远，秋昕瑀想起他承诺过早已成为“彼刻”的“此刻”，秋昕瑀想起他离开时分明告诉他，“不要有恨，如果还可以选择，不如忘记”……
“人面桃花，一并忘怀？……都是什么废话！”
忽然间，笑声止了。江上风起，吹得白绢上的字迹一点一点淡去，秋昕瑀颓然地松开手，那白绢便随着风飘走，远去了。
“桃花扇一柄，物归原主？……”
他摸索出腰间随身的那柄折扇，打开，扇面棱角处的斑斑血红，将那扇面上的桃花又添上几朵。颤抖的手沿着扇骨而上，“哗啦”，撕开，一滴泪滚落，手上却加了力道，发了疯似地一道一道扯下。
严辰骁，这桃花扇，第一次是我有心遗下，你借着戏还我；第二次是你取走，你说只有一件东西忘了带走，重新回到我手里的时候，你说为你留着；怎么样？改口了吗？什么叫物归原主？！对不起……给了你，便是你的……请你拿走，再不要还我……
松手，破碎的折扇没入江中，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恨？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忘？
辰骁你会选哪个？哦，你叫我忘……
可是你不明白，我两个都不想选。
虽然痛苦，却依旧不肯忘，然而恨……亦自知办不到……
怎么办，辰骁……你说一开始便别无选择，其实我也是，现在，此刻，尤是。
那么，是不是没有一辈子……才算完满？
他张开臂，下一秒觉得身轻如燕。
他闭上眼睛，脸上触上冰凉的温度，他忽然想起，那夜船上的自己，亲吻上他的面颊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温度。
他扬起嘴角，看到那袭纷扬的白衣，潇洒出尘立在那株桃树下，对面的书生深深一揖：
“小生带有扇儿一柄，赠与香君，永为订盟之物。”
他接扇遮了面，遮住嘴角盈盈浅笑却遮不住眼中粼粼秋波，张口，轻轻唱一句：“春宵花月休成谎。”
…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