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灰城

2、沦陷

　　南宋淳熙元年立冬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场圣剑山庄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烧死了家族里所有的人，映红了襄阳的天，惊动了江湖，也让我和她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我惶恐，惶恐到不知道为何自己还活着，惶恐到被玖爷拾走时只是木讷的跟着他，什么也不问。

　　站在娘的墓前，他抚摸着我的脸，用我看不穿的表情缓缓念叨：报仇，报仇。我仰头望着他，心底默默附和：报仇，报仇，我要报仇！

　　他说杀害爹娘的仇人武功很高，而我什么也不会，我只有六岁，我还沉浸中噩梦中无法自拔。右手紧紧握着她的左手，我的妹妹，依偎在我身旁哭泣，喊着要娘。哪怕我自怨自艾，可是看着我那无辜可怜的妹妹，我无从选择，我必须活着，我要照顾她，我还要那个伤我家族的人血债血偿。

　　玖爷是京城的权贵，若想报仇，只能依靠他，我接受与玖爷的交易，一场只赔不赚的交易，只要能手刃仇人，不惜一切代价。而我却不知从我们踏进临安城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此生摆脱不了沦为杀手的命运。

　　玖爷把我交给他的仆人刘刑，吩咐他好好训练我的同时带走了我的她，我的静柔，我天真地以为玖爷会按照约定善待她。

　　我被寄养在报恩坊的第三夜认识了裴奕，当时我正在接受第一个任务——杀猫。刘刑把我关在木屋里，只有猫死了，我才能出去，我才有饭吃，可是面对温顺的小猫，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猫是我一直都喜爱的动物。整整两天，我宁可饿着也不愿伤它，坐在高椅上怀揣着弥留半口气的它，握着匕首的手臂抬起又放下不记得多少回，我是如此执迷不悟。

　　就在我放弃的那一刻，裴奕偷偷从房顶跳下来，抢过我手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猫的身体里，匕首拔出时沾满了它的血，我慌了，抱着残有余温的尸体跪倒在地，眼泪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为什么要杀它，它是无辜的，我想喊，却失去了喊的动力，失去知觉前隐约听到他口中吐出的两个字：废物。

　　是，我是废物。爹，娘，我真的好想你们带我走，走得远远的。

　　待我清醒已躺在床上，玖爷坐在床边，伸出手抚摸我的额头，缓缓说道：“我在若歆墓前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即日起，我是你们的义父，你凌羽从此不复存在，唤为祭。”

　　为何娘的闺名在他唤来如此自然？我还不知道的事有多少？

　　改名，是为了躲避仇家吗?连姓名都不可以保留了吗？好，我答应，我有拒绝的权力吗？从此凌羽已逝。

　　“义……义父。”虚弱到喊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怎能如此弱小？

　　“祭，我给你五年时间，五年后，你将是我最信任的武器。”义父突然微笑，那笑容在我眼中却显得异常难受。

　　义父走后，刘刑派人给我送了食物，虽不如圣剑山庄的饭菜可口，可是以我如今的身份实难强求，转身关窗时看见裴奕，他坐在房顶，盯着黑夜中的一轮弯月，背对着我，看不清脸。许是我看得太久，连被他发现也不知觉，一粒黑石突然向我飞来，差点被击中，正当我暗自庆幸时他却从窗口跳了进来。

　　凑到我眼前，目不转睛盯着我，“你叫什么？”略带质问的语气让我心中莫名冒火，我还在为“废物”二字耿耿于怀。

　　“要你管！”我抬头看向他，不就是帮了我一次嘛，至于嚣张成这样？

　　“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刚才已经死了，祭。”这一声“祭”听得我浑身不自在，可是从此它将与我同在。

　　“请你离开！”如果我还有力气，一定会对他拳脚相向。

　　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越发得意，“我裴奕想去的地方，除了主人，还没有人能拦得住，别忘了你这条小命是我救的，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拿走。”

　　“那你杀了我啊，谁要你救？”我要疯了，怎么会遇见这么一个看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怪物。

　　用尽力气推开他，这张脸若是多看一分，我怕是连睡觉都要做噩梦，可惜定力不够，自己差点摔倒在地，“哼，果然是废物。你若想报仇就别轻易死掉，不然他日见了阎王，阎王定会悔恨今日没收了你。”

　　“你……，”不可理喻，我何必浪费唇舌与疯子吵架。

　　越过他，我坐回桌前继续晚膳，任他再说些什么，全部忽视。我告诫自己此刻起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我孩子气的笃定终有一日可以打败这个轻狂的家伙，不过是比我大三岁而已，我乃是凌家长女，光是幼时在山庄内读过的武学秘籍便足以压死他。

　　裴奕见我不再理会，居然出乎意外识趣的离开房间。房间突然回归平静，我却不知所措，妹妹，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过得好吗？原谅我不在你身边，我会努力，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晚膳后，许是太疲惫，很快入梦。梦里，我拉着爷爷的手在襄阳城的集市闲逛，一切恍如昨日……

作者有话说

　　老调重弹、老剧翻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