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姻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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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炊烟驱散了薄雾春寒，京城街头小巷渐渐喧闹起来，拉开一天繁华的序幕。
闹市角落，深青长衫的中年男人摆好桌子，将笔墨纸砚铜板之类一一放妥，支起落了“神机妙算”四个大字的招牌，方才坐下，揩揩小胡须开始一天的营生。
一妙龄女子踩着绣莲布鞋急急地走过来，兀自拖过凳子便坐。
神机道长慢慢悠悠刚想开口问姑娘可要算卦，对方抢先说：“先生，麻烦算一下我家小姐和公子的姻缘。”
看来是哪家小姐的跟班丫鬟，不过见这精绣罗衣打扮，想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有油水！
神机道长揩揩胡子，深沉平稳慢慢道：“铜测九爻卦看姻缘趋向，字测生辰卦算此生缘分，姑娘是要哪种？若要精准，两者难缺之。”
“那就麻烦先生两种都算算。”
上钩。
神机道长面无表情地偷着乐，装模作样拾起几枚铜板，往桌上一撒，细细看了卦象，便开始胡诌。算卦不可全说好亦不可全说坏，需好坏参差，往玄了说总没错。
铜测完，神机道长取出纸笔，叫姑娘写下小姐和公子的生辰八字和单名，随之又是一通胡诌，末了还添一句“小姐公子缘分深厚，只是近来怕有一难，渡过此劫前景当佳。”
这话虽似精准，其实不然。一难可小可大，往小了说便秘也算一难，往大了说关乎生死之事亦是难。而这“近来”也是模糊，人生可长可短，一天是近，一年也是近，个人主观判断皆不相同。况且前景“当佳”而非“必佳”，留了充足的后路。所以无论如何，这话基本都可以应验。
女子并未察觉什么，在神机道长一番真真假假的言辞下深信不疑，留下足够他开销数日的酬金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上。
神机道长当即收拾起东西准备找地方小酌一杯，自桌上拿起那张写了景字的纸，思绪却不禁回到二十年前，他还在风流潇洒游行江湖的时候。
那个孩子，名字里也带了景，似乎是——景年。
对了，顾景年……
二十年前，洛阳。
当时刚过三十的神机道长手头只剩下能买一碗馄饨的钱，积蓄昨晚全砸在了温柔乡，要不是因为衣服破了个洞漏了几枚铜板到隔层里去，估计这会儿就是身无分文了。
到小摊上要了碗馄饨，加了一堆葱花蒜末，神机道长极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吃完这顿下顿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邻桌是几个多舌的妇女，天南地北说着洛阳新近的事。
钱庄？商人？怀孕？临盆？
听到这里，神机道长精神一振，几口解决了剩下的馄饨，打听了地址就直奔顾家。
老式宅邸富丽堂皇，大门颇为威武典雅，一看就知道砸了不少银子。神机道长看见银子在向自己招手，摆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顾宅外边晃悠了几圈就向看门的小厮道：“吾乃神机道长，自仙门出江湖来云游四海，普渡苍生。今日百里之外就见贵府瑞气凌空，似有新生之喜。府上可是有幼儿诞生？”
小厮老老实实应着：“最近我们府上夫人刚刚临盆。”
神机道长随之一脸悲痛之情，摇头叹道：“唉，可惜可惜。”
小厮不解：“此乃喜事，你叹气为何？”
道长仰头望向天际：“吾可见，瑞气之上阴气弥漫，怕是贵府小主人生来就被邪念纠缠，不尽早处理，只怕——”
“这——先生可有法子？”
“办法是有，只是——罢了，贫道云游四海为的就是救济众生，如今拼上数年修为也要救上一救，劳烦你通报一声，尽快，晚了怕就迟了。”
“是是。”小厮应着，连忙往府内跑。
不多时，神机道长就被请到正堂。顾老爷也不顾客气，直接道：“不知我家景年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神机道长沉默片刻，方才神色严肃地开口：“可否先将孩子给我一看？”
“好好好，去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神机道长凑近襁褓中的婴儿，细看眉眼，琢磨着接下去怎么编，不料小景年咯咯笑起来，肉肉的小手一把拽起道长两鬓的头发死不撒手。
费了好大力气才保住头发，神机道长清了清嗓子掩饰脸色的不自然，慢慢道：“吾看小少爷眉眼清明，双目有神，本应是富贵荣华一生之人，只是这印堂微微发黑，似有恶意萦绕周身，长此以往会消磨瑞气，并造成反噬，恐有性命之忧。”
顾老爷和奶娘皆是错愕，神机道长以为是自己的话有了作用，不料半响奶娘轻轻开口：“这——道长，夫人生的是小姐啊。”
这下换神机道长错愕了，顾景年顾景年，这名字不应该是男孩子？
脸上却依旧保持了淡定如水的表情，神机道长圆谎道：“今日吾在百里之外，见贵府瑞气临门，便曾算了小姐命格。这孩子命格本应是男孩，却因这阴邪之气而发生改变，不料变成女孩的命格。若再放任此股邪气侵蚀，小姐怕是难以长命。”
护女心切，顾老爷也不细想是真是假，惶恐问道：“那道长可有办法？”
神机道长慢慢踱了几步，仰头看看远方，随又掐指一算，方才道：“方法是有，不过——”
“钱不是问题，请道长尽管开口！”
“这——钱倒非吾所求，只是是否能成还要看顾老爷。”神机道长一脸高深莫测，“今日酉时日落之际，吾会于后院作法驱散邪念，只是此仅乃一时之方，不为驱本之法，若要小姐此生平安，恐怕只有请老爷将小姐当少爷来养了。遵循命格才可保小姐长命百岁。”
顾老爷深思片刻，方才同意下来，吩咐奶娘和小厮丫鬟自今日起改叫少爷，并不得泄露，连景年的娘亲和奶奶都不得知晓。之后又支付神机道长足够他逍遥几年的金子钱财，并请他作法驱邪。
之后神机道长确实潇洒了好一段时间，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京城，正逢银子花的差不多了，就在此定居下来……
回忆终了，神机道长又看了一眼那景字，微微叹了口气。
那些潇洒快活的时日不复重来，像这样多金又好坑的主顾真是少了。
罢了罢了，得过一日且一日，喝酒去吧。
想着便把那写了景字的纸揉做一团，随意丢向繁华昌盛的京都街头。（景年：你看你看，怪不得我编故事骗流水吧？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篡改性别我哪里说的出口啊喂！）
潇儿回了府，就见院子里堆满的红彤彤的物什，拖了人来问才知道是玉铭生真带了聘礼来求亲。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张脸对得起百姓就了不起了？脑子里没多少东西的米虫还敢向我们小姐求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莫非——这就是那道长所谓的劫难？
潇儿想着，急匆匆地跑到偏堂从窗户缝里偷看。
正堂里，玉铭生衣冠楚楚一脸色相地向沈老爷倾述自己对小姐比天高比海深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伊绝的滔滔深情，并发誓此生此世非沈小姐不娶。沈老爷端坐喝茶，并不反对也不应许，只随口问着玉铭生家里的状况，盘算着如果门当户对，早日给流水许户人家也是好的。何况这玉铭生长的倒也不赖，虽不及隔壁那顾家少爷，可是生意人再有钱也上不得台面，还是尽早断了流水的心思为妥。未出阁的女孩子天天往人家府里跑，这样成何体统。
搁下白瓷茶杯，沈老爷慢悠悠开口：“既然玉公子对小女有情有义，那么——”
“不行！”流水冷着一张脸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月白纱衣，衬着脸更显冰冷。
对！对！就是这冷冰冰的眼神！就是这轻蔑鄙视的目光！就是这毫不留情的语气态度！流水，跟我回家，踩我吧踢我吧打我吧！（传说中的M体质= =）
玉铭生眼冒红心地看着流水，看得流水一阵恶寒。
“有什么不行？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插嘴的份。”沈老爷啜了口茶水，“别以为爹不知道，你不就是喜欢顾景年那小子么？人家到底是做买卖没身份没地位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爹，你会不会想多了……
流水默默无语，不过如今借用一下顾景年也许不错，大不了到时候再和爹解释清楚。
“对，我喜欢景年，我——我——已经——”流水拿手帕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沈老爷一口水呛出来，喷了玉铭生一脸。
在场的人都从内心深处震惊了。
不多时，正在书院上课的顾景年被家里的下人急急地绑回家，往正堂地上一放
顾老爷郑重地端坐在堂上，连早已回家养老的奶娘都坐在一边，带着深沉的目光看她。
“爹……奶娘……你们……干嘛啊？”顾景年一脸疑惑。
奶娘拿出手帕开始抹眼泪，一边哭一边说：“老妇记得……少爷小时候……确实是小姐啊……”
“啊？”
“以前是多么乖的一个孩子……现在……现在……叫我怎么面对死去多年的夫人哟！”
“啊？”
“景年，你老老实实和爹说——”顾老爷无比深沉地开口，“你是不是在爹不知道的时候，就变成了男孩子？”
“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姻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