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恩怨 ...
-
薄雪轻覆，举目一片纯白。
雪后的苍穹分外清澈，温煦日光洒落，倒有几分如春的暖意。
远远地，有个黑影跑过来。近了，才看清是一个裹得臃肿的少年，凌乱的短发上还黏着几片枯叶。
他微微喘着气，扬起头，笑得明媚：“小姐，今天丰收哦！”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怀里的布，露出几枚小巧的蛋。
“是鸟蛋吗？好小！”
“刚刚在树上掏下来的，”他睁着晶亮的眼眸道，“小姐是喜欢蒸着吃还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
“它们不会变成小鸟吗？我想看它们孵化的样子。”
“冬天的鸟蛋很难孵化，而且它们的父母好像都不在了呢，你看，蛋已经冷了。”
“……”
以为小姐因为鸟儿难以孵化而难过，他连忙道：“如果小姐不喜欢，我就把它们放回去好了，也许它们的父母只是出去觅食，晚上就回来了呢。”
他转身要往回走，袖子突然被牢牢地拉住，稚生生的童音响起：“我都想吃。”
“小姐不是……想看它们孵化么？”
“先生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反正这么小的蛋，迟早会死的。”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愣了愣，随机又笑起来：“那我去准备，今天先蒸的吧，明天再去找几个拿来煮，好不好？”
“还有烤的和炸的。”
“小姐想怎么吃都可以。”他的笑容带了宠溺的味道，有点脏但温暖的手轻轻拍在头上，意外地不会讨厌。
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天天缠着他做各色各样的蛋食，明明厨艺烂得要命的人，之后用蛋做食材的料理手艺却很好。
那些都是记忆里的味道，在他离开之后亦难以忘却，只是再也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蛋食了。
也许，只是怀念，初恋的味道吧。
眉间渐渐散开哀伤，谢璇扯回飘远的思绪，夹了一箸菜，食不知味。
“这个烤鱼好像是这里的特色。”顾景年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肉，把刺挑干净了放流水面前的瓷碗里，“尝一尝，多吃些，近来看你都瘦下去了。”
流水伸手戳戳自己的脸，皱眉：“有吗？明明还是软绵绵的。”
景年严肃道：“有！晚上抱起来手感没有以前好！”
流水忍住一筷子戳死她的冲动，大庭广众之下就不知道收敛矜持么？！
景年继续不断往她碗里堆菜：“多吃一点才会长肉啊，鱼营养丰富，还有猪脚汤丰——”下一个字被消声，流水干净利落地往她嘴里塞了一个猪蹄，方才心满意足地举起筷子解决景年堆起的菜。
谢璇额角一根青筋若隐若现，人家刚刚正伤感呢这两个人竟然还在秀恩爱！！
小二送了剩下的菜进来，几盘蛋食，各式两份。
潇儿看着占了半张桌子的一个色调的菜系，脑海中浮现一堆小鸡在盘子里哭泣挣扎的样子，脸色微变，瞬间没了食欲。
一左一右两个人倒是意外默契地端过自己的一份，拿起勺子就吃，完全没有纠结忏悔之类的情绪，只是各自表情都有些微妙。
果真都是和鸡有仇的。潇儿默默地想。
哐地一声，谢璇丢下手里的勺子，甩出一句：“不好吃，我不要了。”
对面的荆如伊拿勺子慢悠悠地搅着白瓷碗里的蛋花汤，轻描淡写地飘出一句：“大小姐脾气。”
气温瞬间转下，谢璇语气泛冷：“你说什么？”
荆如伊像是没感觉到她的情绪一般，嗤笑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你家先生没有教过你吗？”
意料之内的反驳没有出现，荆如伊对上谢璇微微吃惊的表情，以为她被吓住了，又加了一句：“再难吃的东西，到底也是别人花了力气做出来的。”
如果是她，才不会这么无趣地说教。
错觉吧。
谢璇移开视线，正对上顾景年把剥了壳的虾往流水嘴里喂，颇觉碍眼，又转开视线，瞧见不远处河岸上一群人隐隐绰绰甚是眼熟。
“潇儿！”
“嗯？”听见有人叫自己，潇儿抬头下意识地去看小姐，突觉声音不像，再转头，对上谢璇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颇为诡异，“谢小姐……有事？”
“我刚刚发现，有点东西可能遗忘在河岸上了，能否——帮我去看看？找到有赏。”谢璇微抿了唇角，笑意妩媚。
“是。”潇儿被她笑出一身鸡皮疙瘩，应下了走出三步又停住，回头问道，“不知是遗落了什么？”
“应该是镯子吧。”
“……”应该？潇儿看了眼谢璇手腕上明晃晃的一对镯子，半信半疑。
“对了，过来。”谢璇招招手，拉近潇儿，帮她理了理衣摆，露出挂在腰间那枚价值不菲的和田羊脂白玉玉佩，露齿笑言，“潇儿也老大不小了，衣裳可要穿齐整，也好早日寻个如意郎君，免了让流水妹妹为你操心。”
流水正喝汤，被一声甜腻腻的“流水妹妹”给惊得呛着，景年连忙轻拍她的背顺气，一边掏出头帕给她擦嘴角的汤渍，埋怨地看了谢璇一眼。
谢璇不以为然，只是语气正常了些，对傻在原地的潇儿道：“也没什么事，你快些去吧。”
不等她说完，潇儿已经跑了。
小二进来撤走了菜盘，送了几碟点心上来，精致的小碗上搁了几个树叶包裹的糕点，颇为好看。
荆如伊闲闲地喝着茶，听见隔桌吃完饭的人闲聊，说的是谢家大小姐和七王爷家的世子定亲一事。
说话的人突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们知不知道——听说啊，谢家大小姐死活不肯嫁给世子，把谢老爷气得哎，一怒之下就天天把她关在房子里，房门都不给踏出一步。”
“那谢小姐也傻，嫁给七王爷的世子之后，等七王爷一死不就是王妃了？要什么没有？还不肯嫁？”
“嘿嘿，莫非是世子那个不行？听说谢小姐如花似玉，骨子里肯定淫｜荡得紧，是怕世子满足不了她吧？”
隔桌爆出一阵哄笑，然后就开始讲起黄段子。
谢璇神色淡淡，事不关已般把玩着手上的镯子，倒是流水微微有些怒意，一张脸隐隐沉下来，眼眸半垂，柳眉轻蹙，景年知道这是流水想打人的前兆，基本每次流水摆出这个表情，自己就得做好挨揍的准备。不过这些个人，怎能扰烦流水动手。景年啪地收合玉骨折扇，正要起身，荆如伊刷地站了起来。
“听各位的口音，不是奉城人吧？”荆如伊大咧咧地搭上隔桌一个人的肩膀，笑得无比自然，仿佛熟识已久。
被搭了肩膀的人口气不善道：“是或不是，关你屁事啊？！”
荆如伊不以为然地笑笑：“看各位是同道中人，在下才过来给你们看看这一般人不知道的奉城秘药，有了这玩意儿，哪个女人搞不定？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没有诚意，那我也不多说了。”言罢作势要走。
“哎哎哎，等等！”意料之内被叫住。一伙人对了对眼，领头一个说：“我们都是些粗人，还望不要计较。你要是真有这种东西，拿来给兄弟几个瞧瞧，也算开开眼，对你也没什么坏处。”边上几个纷纷应和起哄。
“不是我吹牛，我手里这东西，皇帝老儿也搞不到手。用了它，你那玩意儿的持久力……啧啧，有这个，是个女人都会对你死心塌地，别说一个谢家小姐，皇宫里头那什么楚公主也得跪在你身下啊。你想想看，一群如花似玉的女人围着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永远不要担心支撑不住，那玩意儿始终是精神奕奕，这感觉……”荆如伊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通体黑色的瓶子，手指轻轻婆娑着，见一伙人纷纷幻想开的猥｜琐神色，随即换了一脸遗憾的表情道，“只是，可惜了。”
被打断幻想的领头擦了擦口水，连忙道：“可惜什么？”
“这东西好是好，就是材料金贵，难做，这不，成品只有这么点，你们这么些人，不够用呐。而且，还不知道付不付得起。”荆如伊很是遗憾，说着就想把东西收回去。
“给我吧给我吧，我付！”一个人急忙喊起来，边喊边从衣袖里掏银子。
之前被荆如伊搭着肩的男人一脚把那个人踹开：“滚你的，就你这个样子用了也是多余，还不如给我！”
“给我给我！！”一群人哄抢而上，打做一团。荆如伊面不改色地往后退了几步，看一群人打的热火朝天，最后领头一脚踹开一个，把几个人数落了一顿，掏出一锭金子啪地拍在桌子上，冲荆如伊道：“这东西，老子要了！”
“当然，不过记得，一定要在那之前用，口服，吃得越多效力越好，用得少了反而会有副作用，切记切记。”荆如伊笑眯眯地搁下黑瓶子，顺手摸过金子塞进口袋，自然地走回位置上坐下，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一伙人也不再吃饭，临走之际，领头的还不忘对荆如伊抱拳道：“这位兄弟，谢过了。”
荆如伊也学他抱了抱拳：“不谢不谢。”
一群人走远了，谢璇才凉凉地问：“你给他什么了？”
荆如伊道：“之前师傅便秘，我去山上弄来的一瓶巴豆而已，师傅嫌效果太强烈拉肚子拉了一天一夜不肯再用，这才剩到现在。”
说完，她拿出那块金子在手间掂量了一下，笑道：“不如这顿，我请客？”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恩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