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回 ...
-
且说那日宝玉从南安王府听戏回来，袭人为他更衣时，将玉搁在桌上。而后贾母打发人来叫宝玉去前堂，宝玉走得匆忙，便未将那通灵宝玉带上便去了。谁知回来时竟寻不见那玉了，袭人当作麝月等人藏起吓他顽，便向袭人等笑着说道：“小蹄子们，顽呢到底有个顽法，把这件东西藏在那里了？可别真弄丢了，那可就大家都活不成了。”麝月等皆正色道：“这是那里话！顽是顽，笑是笑，这事儿非同儿戏。你可别昏了头，仔细想想搁那儿了。”袭人见他这般光景，不像顽笑，便急了，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起来。麝月等也帮着找。倒是宝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道：“回头只跟太太说在外头丢了。”众人一想，这句话倒还混得过去，只是不免被王夫人训一番。
袭人道：“指不定是那个调皮的偷了，你们好歹先别声张，先到各处问去，若是有姊妹捡了吓我们顽呢，你们给他磕头要了回来。若是小丫头偷了去，要回来也就罢了。这可不是小事，真要丢了这个，比丢了宝二爷还利害呢。”秋纹麝月便去了各处找，只是惊动了各处也未找着。探春便叫人拿住贾环问一句，贾环被冤枉了自然不依，又是一番闹腾。赵姨娘知了，先是在探春面前哭骂一番，叫探春好生没脸，而后又闹到王夫人那去，反被王夫人训一通。袭人把实话说了，更觉无地自容。王夫人便吩咐众人悄悄地找，又打发凤姐跟到邢夫人那边商议。不题。
宝钗知晓后，劝慰了王夫人几句，便道：“指不定有那丫头小厮偷了拿到外边买了。”王夫人听了也觉有理，再者昨日打发叫人外头寻个测字打卦的测了个字，也是叫人去当铺找，王夫人此刻更觉宝钗是个有福贴心的，更是坚定了让宝玉娶了宝钗的心。只是王夫人是断断不会想到这桩婚事是郎无情妾无意的，不过即便是他知道，也不会在意。
又过了几日，仍是寻不见那玉，终于惊动了贾母。王夫人被贾政训了一顿，心里只是不忿。倒是宝玉却渐渐怔怔的，不言不语，没心没绪的。贾母看了口中直念佛，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宫里传来元妃暴病的消息，贾母和王夫人收拾一番后，便随前来贾府通报的小太监进了宫。贾母进前请安，奏些宽慰的话，元妃痰塞口涎，不能言语，渐渐地变了脸色。太监又把贾母王夫人请出，贾母王夫人怎忍便离，奈何国家制度。而后便传出贾娘娘薨逝。贾母含悲起身，只得出宫上轿回家。
王夫人本是想着放出宝玉与宝钗定亲的消息，奈何元妃薨逝，叫他心中悲戚，竟没了心思。元妃丧事过后，王子腾即将进京，又令王夫人想起此事。可宝玉却渐渐痴傻起来。过了几日，元妃事毕，贾母惦记宝玉，亲自探视，见了宝玉的模样才知丢玉之事。王夫人怜惜袭人，便只说是在外头丢了。贾母打量了王夫人几眼，便道：“我便叫琏儿写了赏格，悬在前日经过的地方，边说有人捡的送来者，赏金一万两，如有知人送信者，送银五千两。这么一找，少不得就找出来了。岂有人会跟银钱过不去。”王夫人只得应了。
只是来送玉的都是骗子，被打了出去。
宝钗心中苦闷起来，他倒是盼着那玉快快找到。王夫人跟他提了几次婚事，想借着他和宝玉结婚冲一冲喜，指不定宝玉就好起来了。宝钗想到自己往日所作诗句中那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只觉心头梗着一口血。黛玉如今是搬走了，徒留他在园子里越发难过。
王夫人也不顾薛姨妈那副难堪的神色，径直去请了贾母，说宝玉的亲事。贾母心中的孙媳人选自然是黛玉，可宝玉这副模样，也配不上黛玉，便是黛玉肯林如海也断断不许。只是这薛宝钗，贾母踯躅起来。王夫人见贾母沉思，心中暗叫不妙，他自然也是看得出贾母喜欢黛玉的。薛姨妈却是松了口气，他也不愿女儿嫁给一个痴傻之人，即便那人是姐姐的儿子。贾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道：“此事先搁置着，过几日再议。”王夫人见贾母如此，便欢欢喜喜地走了。可叹薛姨妈只得郁郁地走了。
薛宝钗面上还是那副端庄的模样，叫人看不透他心思。只是夜深时，宝钗常常梦见黛玉，而后醒来只得默默垂泪。如此，更加消瘦。园子里的人都说宝姑娘体态竟越发像林姑娘了，当初一朵富态牡丹花倒消瘦成芙蓉花了。
王夫人一向是满城风雨的性子，这亲事还未定就传得风风雨雨。
林府里自然也知晓了。雪雁道：“姑娘，听闻宝二爷要跟宝姑娘定亲了。”黛玉本是在吃燕窝，听说，竟连着燕窝吐出一口血来。雪雁惊叫道：“姑娘！”“雪雁，你先去厨房为姑娘端碗桂圆汤来。”黛玉眼看着雪雁去了，笑道：“旧年宝姐姐送的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我如今倒想吃。”紫鹃道：“姑娘如何又牵扯到宝姑娘了，这糖早早地便吃完了。姑娘若是真想吃，我便回了老爷去。”黛玉恹恹地瞥了紫鹃一眼，嗔道：“我自然是真心想吃。”紫鹃便出了屋子，在外间打发一个也算得脸面的丫头去回了林如海，只是半点也不提宝钗。
黛玉如今心里还是不愿信的，犹问道：“紫鹃，宝姐姐那事，可是真的？”紫鹃毕竟是内宅里的人，看着黛玉那满是希翼的眸子，狠狠心道：“虽说外边的话十分总掺了七分假，只是女子的名节哪里可以顽笑的，，更何况宝姑娘素来恪守礼教，这事，怕是定了。只怕这风声还是太太放出的，如今只不知老太太如何思虑的罢了。”黛玉听说，又咳了一阵，帕上满是血。紫鹃忙叫几个守在屋里的小丫头收拾了。这时，先前被打发去回林如海的丫头回来了，只是他是不能进内屋的，只得求了那二等丫头进去回了紫鹃，说是--“老爷应了。”
紫鹃为黛玉更衣之后，黛玉便躺在榻上小憩。这更衣之事，除了贴身大丫鬟，其他丫鬟是没那个资格的。可巧雪雁正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端着桂圆汤的丫头。紫鹃见黛玉难得睡得安稳，只道：“这汤，冷了便不能给姑娘喝了。雪雁，你便将这汤分了罢。”雪雁的父亲是这林府的管家，雪雁便跟厨子混熟了，只笑道：“这竟是要生生糟践了这汤，这可是厨子专为姑娘做的。”紫鹃打量着黛玉是该好生补补，但又不忍唤醒他，只道：“拿到厨房命厨子热着。”雪雁得了令，他身后的丫头便端着走了。
可叹这两人，一个是山中高士晶莹雪，一个是世外仙姝寂寞林，如今竟都为情所苦。无奈情之一字，着实伤人。
黛玉难得好眠，醒后喝了桂圆汤，又吃了些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便已觉大饱，晚饭不过是拣着点吃了。紫鹃按理是跟黛玉同一桌吃的，只是也得各吃各的。黛玉吃毕便由几个大丫头服侍睡了，却说紫鹃虽仍是黛玉身边贴身大丫头，但黛玉也被指了几个第一等的丫头在身旁服侍。这几个丫头都是林府的家生子，紫鹃身份便尴尬起来。好在黛玉并非迎春，那几个丫头也都是识趣的，因而紫鹃倒也仍是黛玉身旁第一人。
林如海这几日忙得几乎日日都不出书房，但他对世家间的流言可是了如指掌。他还是记着那日那仙姑说的话，只是他到底还是不愿自家女儿磨镜。林如海喃喃自语：“倘若一年后这两人还能在一处，我便由得他们去。”
黛玉自从得了宝钗与宝玉定亲的消息后，便常常做噩梦，所幸身旁还有一个紫鹃陪着。那洁粉梅片雪花洋糖不是寻常物，过了几日林如海方打发人送来了。黛玉吃着，笑道：“可不就是这个味，紫鹃，你安心罢。宝姐姐那般人品，定不会失信于我。”紫鹃只深深地叹一声--姑娘越发痴了。这事，又岂是宝姑娘能做主的。只是他还得哄着黛玉道：“姑娘安心罢，流言做不得准，如今贾府做主的还是老太太。”黛玉这才安心了。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