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恻轻寒》碧连

5、第四章

　　一个人的爱情是孤寂，两个人的爱情是甜蜜，那三个人的爱情是什么？悲剧吗？
　　韩远蹑手蹑脚地进屋，原以为叶嘉伟已经睡着了，借着月光凑进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黝黑的眸子中隐见淡淡的哀愁和沧桑。
　　韩远的心忽然一阵绞痛，究竟是从何时起，那个倔强、单纯、虽然生活得很艰难，却永远坚持信念和希望的阳光少年，已然悄悄地远离、隐失……
　　“所有的都安顿好了？”他的语调不温不火，平静地让人心悸。
　　“恩。”韩远似乎有些不敢面对过分冷静的他，取出干净的睡衣向浴室走去，推开门的瞬间，身后一声浅浅的叹息，划过肌肤，轻微地疼。

　　杜言晖抱着枕头，蜷缩在床的一角。
　　刚才，那个人走的时候，忘了问他晚上能不能开灯睡觉。住院的这段日子，他习惯了在亮晃晃的灯光下入睡，心定、踏实。
　　黑漆漆的夜色，他莫名的害怕，一闭上眼，便是一片红漫漫的血迹衍开，他就站在中央，伸出手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可触到的，只有那片隐隐约约透出各式人脸的、诡异的殷红，慢慢把他整个人都吞噬……

　　“不要想、不要想，晖晖，求你，不要再想~~~~~~~~~”杜言晖咬紧嘴唇，不断摇晃着头，他的过去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留下的片段会那么残忍、恐怖？？
　　恍惚中，他又忆起，那个叶先生，很少来看他的叶先生，总是清冷的眼神，让他瑟缩地直想逃。
　　还有，韩先生，他说是他的朋友，好朋友，可是他的脸，每一次都和那片血迹混杂着，他惊恐地看到，一滴一滴的鲜血象泪水，从他的眼中落下，仿佛带走了生的气息。
　　所以，他宁愿待在医院里，有象太阳一样和煦温暖的李医生陪伴着，即使不说话，静静地和他对视，也有小小的喜悦。这样的感觉，曾经，他象有过，可太过遥远和模糊，只要用力去想，便可以听到自己的头和心，轻轻发出裂开的声音，然后，是痛，不剧烈，却持续而长久。
　　“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不是也没有将来？！”杜言晖整晚没睡，傻傻地数着墙上的挂钟，时针走了几圈，空白的脑中只有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跳出来。

　　韩远和叶嘉伟的房子，位于上海西郊，是一套复式的顶层公寓，清雅安静和极低的容积率，是当时两人齐齐选中这里的原因，为了构筑温馨的小家，那年夏天，他们顶着骄阳，几乎把整个上海兜底翻了个遍。
　　白天，家政公司派来的刘阿姨会来做清洁打扫工作。韩远前一天已经告诉她，今后家里要添个人，如果工作量变大了，希望多加薪水，请她尽管开口。
　　所以今天早上，刘阿姨打开大门，特意停在门口，轻声问了一句：“我是家政工，请问，现在方便进来吗？”
　　客厅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完全不象有人的样子。刘阿姨又等了会儿，见还没有反应，便换鞋进屋，嘴里小声嘀咕：“大概也去上班了吧。”
　　因而，当她跑到顶楼露台上的阳光房，准备开始吸尘的时候，猛然瞧见放置在中央的躺椅上，蜷缩着一个白衣男子，不禁一吓，心跳急剧加速。
　　稳了一下气息，刘阿姨心想：他，大概就是韩先生说的，新来的人吧。那也算是她的主人，第一次见面要不要招呼他？还是让他继续睡觉？
　　正当她进退两难中，熟睡的男子似已醒来，一见有人，先是呆呆地楞了楞，然后赤着脚跳下椅子矗立着，手有些颤抖地扶住椅背，就象偷偷闯到别人家，却不巧被逮个正着的小孩子，神色紧张而慌乱。
　　“我，我……”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是韩先生让我住在这里的。”
　　刘阿姨被他的举动弄得还没缓过神，只会惯性地点头。
　　“啊！”他好象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发白，“我忘了，这里是他们的地方，我不能上来的，”他边说边慌慌张张地往外移动，“我马上就走，请别告诉他们。”
　　一眨眼工夫，削瘦的人影就消失在转角的楼梯口，刘阿姨睁大眼睛，好一阵子才回转过来，她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的一户人家啊。本来两个大男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就够怪的。现在又多出个神经兮兮的人，三个男的？搞什么啊？哎，有钱人的生活，可真够混乱的……”

　　当叶嘉伟从厚厚的图纸中抬头，揉揉微微肿胀的双眼，玻璃窗外已是灯火璀璨，CBD繁华的夜景一览无遗。
　　一个星期了，杜言晖住到他们的家，韩远准时5点下班，而自己找一堆活忙到半夜收工，这样的日子，已经一个星期了。
　　“很难熬，嘉婷，”他拿起桌上的相框，铅笔描绘的画像中，少女的笑容清纯甜美，栩栩如生，“你说，还要不要坚持？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幸福，它居然长出了脚，逃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