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怒斥 ...

  •   莹琇觉得自打自家相公在船头和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的事儿竟然愈发的诡异。先是演了出万岁称病不宜受风的戏,之后就带着自己弃舟登岸走陆路回京。诚然,两人从前也没少过撇下銮驾“金蝉脱壳”的时候,只是那毕竟玩闹居多。而这次,单看那同样微服护驾的侍卫,足足比从前多出两倍有余,有人甚至是从京城调过来的,比如自家兄弟隆科多,当日这小子可没随着圣驾离京呀,这时在回京的路上竟然看见了他。蹊跷着呢,总觉得似乎是在打仗——这是莹琇心底的想法,自家相公么,自然就是那让敌军摸不着人影儿的中军大帅,随同出来的张英也很有军师的范儿,那……敌方主帅又该是谁呢?莹琇蹙起了眉头。
      一行人轻车简从,到京的时间足足比原定的日子早了二十天有余。可临近了京师,康熙却又不着急进京了,甫一到京郊,竟带着莹琇和一行的随从一头扎进了丰台大营。营中的中军大帐业已腾了出来供康熙起居。这一路风霜,莹琇早已乏了,疲累之下就连饭都懒得吃了,同康熙一道用膳的时候也不过只是吃了两口白粥而已。
      康熙那里正要劝她再用些,梁九功一挑帘子猫着腰走了进来,“主子,隆科多求见。”
      康熙点点头,看了看莹琇,“叫他进来吧。”一时看见莹琇要起身回避,便说,“罢了,你娘家兄弟呢,又不是在宫里,不必讲究这个。”
      莹琇微微一笑,这才又坐了下来。
      “奴才隆科多参见皇上,万岁圣躬康泰。”隆科多先向康熙行了礼,瞧见自家长姐也在,又向莹琇请了安,“请皇贵主儿千岁金安。”
      “起来回话吧。”康熙指了指下首的一个小杌子,“坐吧,这儿也没外人,没那么多规矩。”
      隆科多复又向两人打了个千儿,这却是个小舅子和姐姐姐夫行的家礼,“奴才不敢,主子和皇贵主儿面前哪里有奴才的座儿?若是让奴才阿玛知道,只怕要揭了奴才一层皮呢。”
      听他这样说,康熙自然也不勉强,笑道,“也罢。说吧,什么事儿?”
      “先前先进京的人回来复命了……只说太皇太后身子骨还好,只是入了秋,这几日有些咳嗽。太子和阿哥们身体康健,也都好……索相,也还好……”说着便捧上了一道密折,“请主子御览。”
      康熙展开一一看来,神色渐渐凝重,把自己腰间挂着的一枚小玺交给隆科多,“去,拿着这个找索额图,让他过来——让他自己过来见朕。”
      “嗻。”隆科多应了,正要跪安出去,只听康熙又追了一句,“找几个妥帖的人,你不用过去。”
      隆科多察言观色,自然知晓轻重忙道,“主子放心,奴才明白。”
      目送着隆科多出去,莹琇心中纵然千头万绪也不敢问,心中渐渐的笼上了一层诡谲的影子,知道康熙用过膳必然还有的忙,遂道,“您忙您的,我先退下了?”
      康熙笑着点点头,“也好……西边的大帐是给你用的,你就先过去吧。方才午膳你用得少,再让人给你预备些什么吃食吧。一会儿让你兄弟去陪你说说话儿。”
      “是,知道了。那还要谢您的恩典呢!”莹琇笑着退了下去,到了中军帐西侧的一处大帐,这里比中军帐略小些,也是前后帐隔开的布局,前头有桌椅书案,后头有床榻,算是寝帐。莹琇在书桌前坐下,她原是困极了的,可是此时却睡意全无。她觉得自己方才明明是有些想问他的,可是终究没有,是不敢?还是不想?细细想来,许是“不想”占得还多些吧?她在书格中随意抽了本白香山诗集翻看着,又吃了碗奶茶,用了些点心,闭着眼,定了定神,在案头的端砚里点了些水,拿起了墨锭,一旁的双儿忙道:“娘娘,奴婢来吧,怎好让主子干这个?”
      莹琇笑了笑,摇摇头,“不必了。”她仔细的研磨着手中的墨锭,待砚池中的墨汁不弄不淡了,从笔架上取下了一只湖毫,沉吟间,一首绝句的轮廓已在心头浮现出来,遂提笔写道:
      提笔留白难成文,
      心中无念静如尘。
      古庙无灯凭月照,
      山门未锁待归人。
      双儿见她搁了笔,忙道:“主子,可用待墨干了和往常的诗词收在一处?”
      莹琇仔细端详着,似是对自己的字不满意一般,又摇了摇头,轻声道:“先搁着吧,‘心’字还是写的不大好,回头再重写了收在一处吧。”
      双儿低声陪笑着,“主子还说字不好?连万岁爷都说过,主子的字儿慢说是和后宫的娘娘们比,就是拿到前朝和那些个正经读书人比,也是出类拔萃的呢。”
      “他说着玩儿呢,亏得你们还记在心里。”莹琇笑了笑。
      “主子,”魏珠儿进来向她打了个千儿,“索相到了,才面君去了。”
      莹琇脸上的笑意越发重了些,“他来的够快的呢……”缓了缓,在果盒中拣了一枚红果脯放进口中,“北蜜还是比南蜜更合我的口味。起风了,京城今年冷得到挺早。让人先把汤婆子暖在榻上吧,一会儿我歇歇。”
      正说着,又从外头进来了个小太监,回禀道:“娘娘,隆科多求见。”
      莹琇放下了手中的果盒,重新盥了手,“让他进来吧。”
      随后就听见一个小太监在外头说道:“舅爷里头请。”
      “奴才给娘娘请安。”隆科多此时行的却是个简单的家礼。
      “起来说话吧。”莹琇轻轻笑问着,“这趟差够辛苦的,如何?”
      隆科多笑道,“论国,奴才给皇上办事儿,不敢说辛苦;论家,兄弟是替姐姐姐夫跑着,更不敢说辛苦。娘娘放心,奴才临来的时候特意见了四阿哥,阿哥又高了,书读的也好,只说有些日子没和娘娘请安了,着实思念得很。”
      “阿哥,是个纯孝的好孩子……”莹琇的话语间突然涌上了一丝惆怅,孩子,是个聪明纯孝的好孩子,自己更是他父亲的心中所爱,可是,那嗣君之位却早已尘埃落定。只不过,这早已尘埃落定的事,有的人心里还是要那样急还要夺,说来,还是仁孝皇后走太早的缘故……而他的心又实在是……莹琇蹙着眉,重新铺纸,挥笔写了个大大的心字,时至今日,纵然自己并不想置身其中却早已被牵涉进了这样一场棋局,这局棋即使是眼下来看都波澜诡谲,只怕日后会更加凶险吧?她浅浅一笑,这局棋,谁能守住自己的心,才算赢。说到底,和他那样的人盘外招,会更凶险呢。她起身走到大帐门前,一个小宫女挑起了帘子,莹琇也没出去,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康熙所在的大帐,轻声和隆科多说道:“弈棋很难,尤其是如今这局……但凡一步行差踏错便是满盘皆输。谨慎些,没坏处。”
      隆科多忙道:“是,奴才记下了。自当谨言慎行,凡事多为娘娘着想……”
      “为我着想?”莹琇微笑着,“你呀,还是多为自个儿着想吧!我且问你,你那个四姨奶奶是怎么回事儿?一个行院里的花魁娘子,嗯?你好本事啊!”
      隆科多脸色惨白,那四姨奶奶是他才纳的一个小妾,京中怡春楼的魁首,一向养在外宅,连家门都不曾进,却不知这位深宫中的长姐是如何知道的。“娘娘,她……难不成是奴才老婆同娘娘嚼些什么舌头的?”
      莹琇哼了一声,“你别事事疑心你老婆,不是她。她纵然知道,又如何敢与我说?是你那皇帝姐夫说的。狎妓,还……早有御史参了你‘行止不端’,他都当笑话儿说给我听的!你也是,怎么这般不检点?”
      “奴才……”
      “色迷心窍了吧!”莹琇提笔在笔洗中涮了涮,重新挂在笔架上,“糊涂!有多少祸事,便是从‘家宅不宁’这几个字上来的。皇上虽压下了,但你总该警醒些。”
      隆科多一缩脖子,“娘娘,奴才想着,她……她不敢……”
      “所以我说你糊涂!”莹琇轻声斥道,“好大的胆子!你媳妇万般都好,只是老实,脸皮儿薄,又辖制不住人,她不是个厉害的,所以在家事上你心里就得有个准绳!这次回京,把这事儿给我了了。”
      “是。”
      莹琇又笑了,“你看,你自己还这样呢,还用为我想?你不用为我想……日后,你可能要背负很多人很多事,够辛苦了……姐姐的事儿,自有人为我想。你和阿玛都要记住,守住自己的心,少琢磨些事儿。还有你,更要少干那等没王法的糊涂事儿!说来也是公侯之家的国舅爷,看让人笑话!”
      隆科多愕然,觉得自家长姐这话很有些意思,却摸不透,也不敢问,只得点头称是。
      “你今日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记住我今儿说过的话就行。姐姐不想你像有的人一样,心里急得火烧火燎还非要弄口热豆腐吃,不是那么好吃的……”
      隆科多笑了,这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是谁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位,只怕这会儿正在那边儿大帐“跪聆圣训”吧。

      自进了康熙的大帐,索额图已跪了足足一盏茶的光景,他暗地思忖,那位不说话也不叫起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倘若是那事儿泄了底……那可就真是……
      “朕一去这些时日,索相够忙的啊?”
      康熙凉凉的声音让索额图顿觉汗湿了几层衣衫,只得干笑道,“这是奴才的本分……”
      “呵……”康熙笑道,“让王新命进给你皇贵主儿的那些云锦也是本分?”莹琇宫中的一个小宫女不过理了理两江总督王新命进上的那些云锦便染上了天花,此事只因怕吓着了莹琇所以康熙瞒得极严。这一路赶着进京,他固然舍不得莹琇受这车马劳顿,可随着銮驾不放在自己身边又更不放心,所以宁可一路带着她也不愿再冒险。可这事儿王新命是一口应承下来是自己不谨慎,他又只不过是从曹寅的只言片语中猜度出是索额图,却困于并无确凿证据,又因事涉内帷多有不便,只能赐王新命自尽了事。
      索额图忙叩了个头,“主子明鉴,什么……云锦?奴才只是听人传信儿说主子身子骨儿欠安,因此銮驾耽搁在山东……今儿面见主子,见圣躬康泰实在是不胜之喜。”
      “你是个聪明人,还能不知道?”康熙站起来在帐中踱着步,“若是朕朕在山东病了,你预备怎么办?半个月之后,这京师之中会如何?”
      “呃……奴才正预备向主子上折子去山东,一来面圣,二来侍疾……”
      康熙冷冷一笑,话锋一转,“你家夫人和三姑娘常进宫见太后啊你熟读汉史知道霍显和霍成君吧霍成君做了皇后又如何?故剑情深的到底是许平君。”
      索额图的瞳孔猛地一缩,西汉宣帝之时宣帝刘询与许平君许皇后鹣鲽情深,霍显却为自己女儿的皇后之位毒死了临产的许皇后,后来霍成君虽做了皇后,待霍光病逝,这位霍皇后扔逃不过被废的命。这时康熙提起这段着实让索额图吃惊,这无疑是把莹琇比作许平君了,他心底不忿,一个后来抬进来的贵妃罢了,如今也不过只是副后,纵然你偏疼她些,她又如何当得起“故剑”二字?何况还将自己妻女比作霍显和霍成君,索额图勉强笑了笑,“那是自然,主子与仁孝皇后自然是故剑情深。”
      “你这是诛心之言!”康熙的声音依旧冰冷,“有的话朕能说,你不能。你打量昔年你有大功于朕,又是外戚之身,朕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并不高,却足够让索额图胆战心惊,“你助朕除鳌拜平三番,你有功,那又如何?西汉的诸吕如何?卫霍如何?唐朝的长孙无忌又如何?”
      索额图心下一片冰凉,他赫舍里氏自然没有诸吕那般权倾朝野,没有卫青霍去病的开疆拓土之功,更没有霍光的拥立之功……外戚如何?论根基,那几家外戚比他硬实多了,最后还不是一一灰飞烟灭?“主子言重了,奴才是万万不敢多想的……虽则昔年有些尺寸微功,也断然不敢……主子明鉴,主子是不世出的圣主,皇贵主儿更是天下第一的贤德人,况且也与奴才家有亲,就是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另有他念啊……”
      康熙冷笑着,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但愿你能记住今儿你说过的话……”他端起茶碗抿了口半温的茶,再开口时语气竟出奇的温和,“其实呢,朕也不想把你怎么样……你是朕的功臣嘛,千秋之后在史书上朕也不愿落个做‘功臣局’的名声,何况还有仁孝皇后的那层关系在,朕与你家自然会多有照拂。只是——”他的声音又沉了下来,“你追随朕久了,知道那条线不能碰,若是你能守住那条线,咱们君臣自然相安无事……今儿既然说开了,朕不妨告诉你,她是朕心头挚爱,你若是守不住那条线,非要碰不能碰的人,到时候可就不能怪朕了。这次究竟是王新命不谨慎也罢还是有人居心叵测也罢,总归她没事儿……”
      “是是是,这也是上天见怜,皇贵主儿千岁金安……”
      “她自然是平安的,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不是跪在这儿跟朕回话了。”康熙坐回书案后头,提起朱笔写着什么,“朕听说,你时常有个头痛的毛病?”
      “啊?”索额图知道自己并没什么“头痛”病,可此时此刻,还真不容他说什么,“是,奴才是……啊,是有这么个病……逢上阴天下雨,这……嗯,还时常肩腿疼,啊,人老了,身子骨儿也跟着没出息,不争气……”
      “既是这样,先养病要紧,嗯?做个富家翁么,想来也是不错的,嗯?总强过天子剑一剑加颈欲做富家翁而不可得的滋味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怒斥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