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08射雕欧阳克同人]》碧寒公子

93、瀚海玄冰

　　章九十三

　　大片沙土落下，原本便不如何宽敞的走廊顿时堵死。待得激起的烟尘散尽，那偷袭之人早已不不知所踪。

　　“这……”

　　瞪着眼前小山样的沙土，郭靖怔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欧阳克上前，抬头打量一番，思索道：“这天花板筑得并不结实，咱们再将洞口开得大些，等那些沙土尽数落下来，是否便能上去了？”

　　黄蓉忽道：“不妥。”她蹙眉朝地上瞧了几眼，方才续道：“你们莫非没觉出来，这走廊一直是一点点朝下行的么？若是方才那大厅，天顶离地面不过丈余，这主意倒还可行。但咱们走了这么远，早不知深入地下多少，贸然损毁天顶，一旦这万钧沙土落下，恐怕根本来不及逃走，便会被通通埋死。况且既然这天顶极易损毁，我们更得当心才是。”

　　欧阳克歉然道：“黄姑娘所言极是，倒是在下一时疏忽了。”

　　他二人方才一直针锋相对，可此时危机当前，彼此间倒客气起来。

　　杨康道：“既然如此，不如向前走。我不信此地只有一条出口。”说罢，从墙上取下烛火，便要朝走廊另一端而去。还未走几步，欧阳克从后将他一把拽住，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别动，又有动静。”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身影从方才那岔路口忽然窜了出来，昏暗之中模糊不清。只是那身影见到众人举着烛火站在当前，顿了一顿，马上加快脚步，朝他们扬声喊道：“……欧阳！”声音清扬，满含喜悦，正是段未渝。

　　欧阳克心中一喜，正待举步迎上，可还未及反应，便被那杏色的身影扑了个满怀。

　　“……未渝，”欧阳克见到这人，只觉方才心中那些烦闷不安转瞬便烟消云散，顿了一顿，这才反手回拥住段未渝，在他肩上拍了拍，微笑道：“我就知道，你果然没事的。”

　　“欧阳……欧阳……”段未渝将脑袋埋在他怀中，好似撒娇一般的姿态，低声喃喃几句，方才抬起头来：“……我却没有想到，你会一路追到此处。”

　　“怎么，你当我会丢下你不管不成？有你那位兄长在，我着实不放心。”

　　段未渝还未来得及接话，便听到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岔道拐角处又出现两道身影，走到火光近处才能辨清，前面是段未渊，后面则是背负着何以安的江央嘉措。

　　段未渊扫视他们一圈，袖子一甩，面色冷然：“……不放心？真是笑话。我南帝一门的事情，何时轮到你姓欧阳的插口？”

　　这人原先一身华贵衣饰，此时揉烂了好几处，又满是沙尘，瞧来十分狼狈，可这一看过来，又分明有几分睥睨天下之势，皇家贵胄的姿态十足。

　　“……大哥。”段未渝回过身，眉头微皱，只去瞧他。段未渊知道自家弟弟与这白驼山的小毒物交情极好，又是“哼”了一声，也不再言。

　　这时段未渝已将他们几人的经历交代清楚，果然便是陷入流沙之后，挣扎中摸到这座地下宫殿，打破一处窗户才进来的。彼时四人都十分狼狈，居然还遭到那蒙古奸细的再次偷袭，幸得段未渊最终解开了段未渝身上束缚，令他恢复武功，这才逃过一劫。

　　而先前装作僵尸袭击欧阳克一行人的，想必也是这奸细了。

　　段未渝道：“这人机灵得紧，武功也不差。我只道蒙古人都喜爱实刀实枪，光明正大地打仗，想不到成吉思汗麾下，却还有这般人才。”

　　欧阳克低声道：“这人只是被蒙古派到大理的奸细，不想竟能颇得你们皇室的信任，许多年来想必偷了不少情报回去。若这般算起来，那现今埋藏在大金大宋两国的奸细，可不知有多少了。”

　　话音刚落，郭靖和杨康脸色都白了白。

　　段未渊神色间隐有怒意，恨声道：“这奸细真是好生本事，竟令我栽了这般大的跟头。此次若得逃出生天，回去必定彻查，相干人等一个也不能放过！”

　　欧阳克冷笑道：“段大皇子倒是想得长远，只盼阁下回去的时候尚有命在。”

　　段未渊斜睨他一眼，道：“……欧阳公子此言何意？”

　　欧阳克道：“在下能有什么意思？只是奉劝大皇子一句，此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皇子手无缚鸡之力，凡事便还请收敛些。否则待会儿一旦出个什么事，咱们一个手滑没能防住，恐怕吃亏的可是阁下。”

　　话到此处，已是极为坦白的威胁了。段未渊面色一白，随即又敛了神色，背过身去似乎专心研究起墙上的壁画来。

　　江央嘉措已将背上的何以安放了下来，轻轻靠在墙角。黑衣的青年眉头微皱，面色惨白，双眼仍然紧紧闭着，竟然尚未苏醒。欧阳克上前去探他脉息，江央嘉措见欧阳克面上关切神色，微微一笑，宽慰道：“这位何公子虽然先前与段家大皇子相斗时晕迷，但这一路上并未受什么伤，欧阳公子不必忧心。”

　　欧阳克只觉掌中脉搏虽然虚弱，却十分平稳，稍稍放下心来，才道：“有劳大师。”。

　　江央嘉措颔首：“何必客气。”

　　欧阳克一顿，欲再说些什么，可神色间又微微有些犹豫。

　　江央嘉措瞧了他半刻，忽道：“……我已然瞧过，段小皇爷所中的蛊毒可解。”

　　此言一出，原在低声交谈的其他人一齐噤声，都看了过来。

　　只听江央嘉措续道，“那毒药性质十分奇特，蛊毒相成，亦蛊亦毒。若要解救，须得先解蛊，再解毒。我知晓有一道造血之法，是以特殊方法炼制药物来仿制蛊主的血引，可以骗过其中蛊虫。至于其余，想必即便没有我，于欧阳公子也是举手之劳，故而……”

　　“……大师。”

　　“欧阳公子何必犹疑？你先前所说想要拜托我的事情便是这个罢。公子欲言又止，是担心我不愿应下这个托付，还是担心此毒我无法可解？”

　　先前欧阳克与江央嘉措谈及此事时，江央嘉措言语间十分保留。欧阳克心思细腻，如何察觉不到？但此时心中所想被点了出来，欧阳克一时间不觉有些怔然。

　　段未渊忽道：“……怪不得！怪不得先前你这般轻易就答应与我同行，原来是冲着小渝来的。”

　　江央嘉措微笑道：“小僧以为……既然大皇子与小皇子是手足兄弟，想必弟弟的安危，哥哥也是十分关心的。”

　　段未渊一顿，随即朝弟弟瞟了一眼，想说些什么，却见段未渝只顾与欧阳克一同俯下身子查看何以安，冷笑一声，道：“大师所言极是。”

　　黄蓉忽道：“好啦，既然人都找到了，总归要想法子出去了罢。”她一路跟随只是为了郭靖，如今眼前事情解决，这漆黑阴暗的地下，当真一刻也不想多呆。

　　杨康不耐道：“你急什么，如今我们来时的入口已被堵死，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找到出路？倒是你不想想，若要在这里再呆些时日，食物水源可要怎办？”方才众人相认，他一人站在一旁，先觉得无聊得紧，后来忽觉喉咙火烧火燎般疼痛，才想起从坠入流沙到现在，竟是大半日未喝过水了。

　　他一说完，众人又都是一怔。此地深处大漠深处，若说在地上反倒还好些，可这在地下埋藏了百年的深宫，又何处能找到果腹之物？相互清点，唯有郭靖身上还剩下两块干硬的馕饼，算起来恐怕尚不足塞牙。而比食物更加重要的，则是水源，倘若无物可吃，一众人坚持个几天尚不成问题，可是没有水，却是比什么都痛苦了。

　　众人正面面相觑，黄蓉忽地伸腿去踢了一脚方才被那奸细伪装来吓唬他们的僵硬尸体，生生将那尸体踢翻了过来，回头道：“喂，风骚男人，你既然这么熟悉这里，难道不觉得这尸体有古怪吗？”

　　到得此时，这恐怕是黄蓉第一次主动用这般略带商量的口气咨询他的意见，欧阳克简直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顿了一顿，谨慎道：“这尸体之所以能被方才那人拿来唬人，是因为它还能活动，虽然不灵活，但臂肘膝弯处毕竟还是柔软的。——这尸体受过潮气，这附近想必有水源。”思索了一番，又道：“西域大漠气候干燥，风沙不定，交通常常被切断。是故许多大城市都有自己储水的法子，这地下宫殿想必也是如此，我们倒不妨尝试找一找。”说罢从袖口抽出一支竹筒，从中放出银白色小蛇来。

　　与欧阳克熟悉之人自然也已经十分熟悉这灵巧漂亮的小家伙了，黄蓉是第一次见，她平素极讨厌蛇类，却觉得这一条当真好看得紧，不由睁大眼睛盯着。只见那小蛇昂起脑袋，蛇信在口中一吞一吐，似在试探什么，过得只片刻，又见它趴了下去，朝着走廊未被封堵的一段游动，速度极快。

　　“跟上！”

　　在重重漆黑走廊间，凭着手中烛火与在前领路那银蛇身上反射出的微光，众人一连穿过数道大门，忽略脚边越积越多的尸骨，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忽地听到了隐约潺潺的流水声。尚来不及惊喜，拐了个弯，一股极清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欧阳举高手中烛火，只见所到之处极高极广，那火光只映出附近壁上粗糙的岩石，再往远些便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了。

　　“……好大的洞穴。方才还是画壁雕梁的一国宫殿，怎地走着走着竟走到这样粗糙的地方？”杨康道。

　　“……这是这座宫殿的最底层，想必原先修建地基时挖到这个地下泉眼，便索性与宫殿相连，作为水源了。”欧阳克推测，又往前几步，烛火推前，所映之处，果然绝大部分都是天然形成的溶洞痕迹，但又有几处显是人工开凿的石阶。石阶尽头，那流水声听来更加清楚，火光下，只见一道细细的泉水弯弯绕绕，沿着几处巨大岩石和人工开凿的管道，正缓缓流动。

　　此时杨康已然等待不及，上前两步，便要捧起一把泉水饮下，可他手指刚一触到水，忽地怪叫一声，猛地收回手，抖了抖水珠。

　　欧阳克一怔，奇道：“……怎么？”他方才只一眼，便已辨出泉水并无丝毫毒性，故而见杨康这般动作，十分惊讶。

　　杨康道：“……没什么，只是这泉水好冰，我吓了一跳。”

　　这时段未渝也已将手指浸入水去，果然一瞬又收了回来：“……的确，简直是冰寒刺骨，似乎总有些蹊跷。”

　　郭靖一直背着何以安站在最后，道：“泉水自然会冰，你们瞧，那里还有好大一块冰浸在水里呢！”

　　果然，沿他手指方向，流水源头方向，一块约莫丈余的冰块正横在泉水当中，火光照耀下晶莹剔透，十分漂亮。

　　“这……我们明明是在一片流沙底下，就算地下面再怎么阴凉，也不至于冷到有冰？……哪里来的冰？”段未渝先是在那冰块周围转了转，随即回头去问欧阳克。

　　欧阳克面上也是好奇，举着烛火朝泉水更上游行去，“……这边更多。”果然越往源头而去，地上的冰块便越多，渐渐从脚边堆到头顶，映着火光，光怪陆离，仿若进了个满是琉璃飞光的世界。白蒙蒙的雾气从冰块上涌起，愈发虚幻起来。

　　黄蓉跟在后面，也十分好奇地打量这些冰层，忽地瞟到一处，又“啊”地一声叫了起来，猛指着一处，惊道：“冰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