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胧月之夏

44、番外三 还君一滴泪

　　“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那日，我这样问他，声音轻轻，和四周流动的钢琴声混同在一起，消散在透明的空气里。
　　他似怔了下，抬起脸来望着我，眼睛里依然是一贯的清澄，在晕黄的灯光里闪耀异样的光彩，一如当年我们在樱花飘飞时相遇的那一刻。
　　我吸了口气，继续望着他，口中再一次重复方才那句话。
　　“燕冰，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他抿起唇，薄薄的唇线抿成一道平直的弧线，他的声音亦也轻轻。
　　“香雪，你是知道我的……”
　　“为什么？”心轻轻的抽痛了下，心跳顿时加快，可声音却依然维持静默，多年来的修炼也不是一昔之间能破的。
　　可是,你却一定不知道,此刻我的心,是如此的卑微,卑微着颤抖.
　　“你和我在一起有四年，可是你娶她却只有三个月！”
　　我不明白，为何在他心中那短短的三个月，甚至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光的十六分之一，他为何却如此的眷念？
　　我知道他是一个恋旧的人，可是，正因为恋旧，所以才更放不下我们曾有的那段曾经才是啊——
　　他沉下眼，声音还是一贯的温雅平淡，“感情不是以时间来计算的，这和时间长短无关。”
　　“燕冰……”我愣了，难道他是真的爱她？
　　这怎么可能？
　　若是别人，我倒也相信，可若对象是他，那就绝不可能！根据我的了解，他们从认识到结婚甚至还不到一个月，燕冰是个心思缜密的，感情更是锁的极紧，绝不外露——他怎可能贸然的爱上一个相识不到一个月的女人？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曾告诉我你会和我在一起的。”
　　我几乎是在满心颤抖的情况下，无比乞怜的说出这话。
　　在爱情面前，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乞讨者，只为了能够获取那一点点的爱，即便是放下一切的骄傲，自尊，都是再所不惜的。
　　而他突然笑了，薄薄的唇上扬，露出一个暖如春风的微笑。
　　我不觉有些痴了，我一直都知道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看着他的笑，连心都仿佛似在迎合着那微扬的唇角，一点一点的飞腾起来……曾经让我最眷念的笑容呵，为何它却不能再度属于我？
　　“香雪。”他轻轻的笑着，就像天空中恣意舒卷的云彩。“你自己也明白不是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是这么说，如果当初你答应，我或许真的会允诺我的誓言，和你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那……”
　　“可我们已经分开了，不是么？所以，我的誓言也只对我的妻子奏效，我只爱她。”
　　“你爱她，可是你确定她真的爱你吗？”我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了，我并不是想当第三者插足的坏女人，只是……心里却始终抱着最后的那一丝希冀，对于他，心中仍然是割舍不下的啊……
　　难道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是有错的吗？难道忠实于自己的感情是不对的吗？
　　我承认或许有时我显得虚假，但却绝不虚伪，我比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善者已经仁厚的太多太多。
　　“若我是她，我绝不会就这样连解释都不要求一个就头也不回离去，因为我心里重视你，所以才要捍卫，可她呢？她甚至连质问你一声都不敢！”我直直的看着他，我已经豁出去了，既然当初毅然决定辞掉工作追着他回国，我就没想过有退路。
　　他忽然笑了，有别于以前那种云淡风清似的微笑，也不同于他特有的具有安抚人心的浅淡笑容，而是，像那个深深隐埋在温文外表下的，一个决策者的笑容，嘲弄中又带着意味深长，让人猜测不出想法。
　　“你不是已经用行动来表示过了么？”他轻轻挑了下唇角，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一向温文的笑居然让我周身泛寒,“那天你故意借我衣服,目的就是把项链放在我衣服里好让她发现,不是么?”
　　心中猛的一悸，像是有人用力的一扯，心中深藏起来的秘密被当即洞穿，我却并不觉得恼怒。
　　“我做错了吗？我只是忠于自己的内心，想赢回你而已！”
　　我没错，我只是选择忠于自己罢了，难道忠实自己的真心也有错吗？
　　他脸色依然没变，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没做错，毕竟一个人要做什么，其他人都是无法阻止的，只是——你不该以一副无害的模样去接近晓筠，而且还用手段欺骗她，这才是我最不能原谅的。”
　　“我欺骗她？”我挑出一抹冷笑，“是她自己信心不够才给人机会不是么?外面她的绯闻一堆,你却一点也不过问,你们之间若无间隙难道我的手段就能轻易破坏?她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她对你不信任！她根本就不在乎爱不爱你！她根本只是为了名利才和你在一起！”
　　他垂下脸，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一个人不可能是永远不变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改变那么多……”
　　我怔了下，诧异的望着他，不解其意。
　　“你不要再说了，否则我会后悔自己曾经真的爱你。”
　　他的声音淡淡，轻浅的就如他面前冒着袅袅残烟的咖啡，却在我心中造成无以伦比的震撼。
　　我怔怔的看着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轻放在桌上，然后他站起身：
　　“你要的照片我已经替你找出来了，就这样吧。”
　　低低的嗓音还回荡在耳际，而下一刻，他拿出皮夹，将一张百元钞票放置其上，擦身的顷刻间，我闻到了记忆中熟悉的味道，不属于任何一种香精勾对出的味道，那是独属于他的气味，宛如水与树木混合产生的香气，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馥郁馨香。
　　装着照片的信封静静的躺在桌上，而我的眼泪，突然就这么毫无预警的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溅落在面前的咖啡杯里，扬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燕冰……”
　　我轻轻的唤，没有回头，我听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正不解的落在我身上，可是，我没脸回头，我用尽我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却依然赢回不了他……我输了，彻底的输了，输的体无完肤一败涂地——
　　“因为我们……都变了，所以，我们才无法回到过去——是吗？”
　　他似顿了下，半晌后，我才听到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的确，我们都变了，你是变了不少，而我，或许变的更多，更彻底……因为我连心都变了。”
　　咚——
　　长久以来高悬在颈口的心脏在这一刻落回了原地。
　　这样就够了吧——
　　默默的聆听着他的足音远去，心中竟生出些如释重负般的感觉，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安慰着自己，不过是失去了一场感情而已，没关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中虽是这般想，可眼泪却依然止不住的簌簌而落。
　　原来，在心里，女人和男人计算爱情的公式是不同的，当爱情失去的时候，女人总是在一分一分磨衬着向下减，总是在心底期许着给对方最后一个机会，却不想他已经直接在心头的计算机上按下“乘以零”，无论曾经的爱情分数有多高，只要几个按键便将一切前尘往事消除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爱情的消逝总是让人惊悲的，而丧失的疼痛虽然让人耿耿于怀，可只要有一点可能，人们总要宛如飞蛾扑火般的冲上去，总是希望能够再寻回些什么，再找回些什么。其实，所谓的回头，只不过是在丢掉白天的太阳之后，又错过今晚的星星。
　　最初的错过了你，是我一生的遗憾，而回头后再度失去你，却成了我永世不可磨灭的伤……
　　在这出戏里，我以为自己一直是主题曲，只不过是因为情节的原因，所以暂时与你分离，原来，事实上我不过是一支插曲，卑微却又无关紧要的插曲，你的心中没有我，这或许就是曲中人散的寂寞，尽管我是如此苦苦的追寻，却还能等些什么？
　　曾经那些单薄的青春岁月宛如如青葱一样在麦田里打马而过，而身后却依然留着浅浅的却始终疼痛的痕迹。你，已经像掠过天边的轻捷云雀，插翅而去，只留下我，一地的惆怅与满身的忧伤。
　　你成了我手心里的痕，心底里的伤——痛的嘶心裂骨，却永不能愈合……
　　如今一曲唱罢，帷幕落下，幕布之后，该我退场。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而我，却是在适合的时间，适合的地点，遇见了此生最贴合的你，却被自己所谓的骄傲与自尊而生生的葬送在手里。
　　沧海月明，我越海洋而来，只为了结一段情，还君一滴泪。
　　在这最后的最后，我想说……也只能说——
　　燕冰，再见，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