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录Ⅰ(女强)》天水合一

50、情愫

　　谢长安随着燕青，无衣合着檀渊，四人天刚亮便各自走了。早膳陆敏青和帝少姜一个也未出来，白鸢则被安置在房中用饭，洛歌一个人坐在饭厅面色略有几番不愉。孟宗最是了解他心思，暗暗打量他脸色一刻，突然开口，“长安当初因为谢夫人为她选的第二门亲事与父母闹翻，从此离家不归，这次肯回去必是念及谢大人夫妇年事已高，另谢心已经十五岁，恐谢家也是有安排的。”

　　书生知他早已识破自己心思，并无不适规避，“你是说依谢长安的心性，此次回去会为谢心的婚事搅上一番才是目的？”

　　孟宗几不可见的的点了点头，黝黑的面目上露出皎白的牙齿，汉子笑的憨厚，“少爷自少挂心的事儿并不多，却多次开口向我问起长安，孟宗自是知道少爷起了意，因与长安师徒一场感情甚深，斗胆要说上几句，冒犯之处，请少爷海涵。”

　　洛歌了然他接下来的话势必与谢长安有关，一笑颔首，“孟师傅不必拘礼，你真心待人，洛歌省得。”

　　“长安心气极高，因前事伤她甚深，遂对男子存了些偏见，亦不愿再想一生寻个人凑在一起，少爷若是真正起心，希望不是一时兴起，需得从一而终。”

　　清秀的书生听得这样的要求并无讶异，只是微笑，“这个我自是早已想到。洛歌的身世师傅想必也清楚，除了一人并无他想。”

　　孟宗又笑，顿生促狭之意，整个面貌多了几分爽朗，“即是这样，长安倔强，少爷需得花几分耐心。”也是他带了许久的少爷，人品气度了了在目，孟宗得了保证便安了心。

　　“此次长安回京，谢夫人免不了家中哭闹一番难她亲事，少爷若是怕长安临时心软应下，此刻便可着人后脚去京城见机带个信。”

　　洛歌会意过来，双目豁然清流淌过，忍不住朝汉子低声笑了起来。

　　“人都道你老实呆木，我却说这番心肠也是极灵通的。”

　　孟宗不语，摸着头哈哈笑了两声。

　　◇◇◇◇◇

　　霍希。

　　这两个字一出口，幻梦破裂。

　　陆敏青清晰的察觉出那雪冷的气息曾遏了一瞬。

　　必是有特殊含义的一个名字。

　　青年的手搭在曲起的腿上，眼神飘忽的移到那个靠着巨大铜镜侧脸打量的人身上。良久溢出轻微缥缈的笑意。

　　原先敛尽的迷魂之术全开，一双眸子陡成深深茶色流转。

　　一障即破，便如挣脱了枷锁，回首云烟不过脚下早已踏过的劫难。新生的青年抿唇笑看那个少女，瞳目深惑迷迷，话语低滑婉转，“焉知他日会否易位而处？”

　　便在此刻为自己立下了这样的目标，憧憬且期盼她所展现的强硬及从容，而后亲手击溃这人冷定自持的表象，一定是非常令自己满意快活的未来吧？

　　陆敏青的眼波妖娆欲滴，恍似盘中珠玉。

　　帝少姜回睇了他复杂的神色，似是不屑思计他揣度的算计，过了半响才冷冷开口，“胆子大了许多。”

　　类似于评置的几个字打发了两人一夜的对坐。

　　青年笑笑，瞳孔颜色渐深，顷刻恢复如初，恍似泼墨所成的蕴蕴，衬得那如画眉目不尽风流，他掩唇敛目，暗光微收，道，“霍希……”

　　“是个特别的人？”

　　没有想象的怒气和慌乱。这个名字并未引起少女任何特殊的波动。对方几乎平静的反应令陆敏青有几分摸不着底，他饱含刺探的心思有几分失落。

　　藏得如此深，竟不是可以调动她情绪的存在么？

　　帝少姜的目光冷淡，有几分烦扰的注意了镜中自己的脸，而后才似想起了陆敏青的问题，眯了眯眼回忆了一番与那名字相对的人，意外的平和近人，“确实是个特别的人。”

　　陆敏青便从她背靠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比先前试探落空后还要失落几分的脸。

　　他有几分怔忪，深处猛然浮出怀想，在她也无法防备的那刻，他成功地剥开了这人压抑在最深处的印记。尽管只是一个名字，她居然也会一改寒酷作风坦然的承认，那是一个于她特殊的人。究竟会是多大的特殊？

　　这样一个人，竟然有人能成为其含义非同区别对待的挂念？

　　青年牵了牵嘴角，某种模糊的觉得不公的想法，在他未发觉之时慢悠悠自胸臆窜起。他看着那张似乎连面部表情都已经露出深远意味的脸，脑子里却刻着幻梦里玄衣披发的那人，容颜雪漠，好似天地间最冰封却美如寒泉映月的风景。

　　灵魂与肉身的表里不一。

　　某种更复杂的情愫使头脑混乱起来，趁着他心间尚未消散的那点儿少得可怜的折服喟叹和感激四处作乱。

　　陆敏青眼中看到的相貌变成了另外一张与那冰冷气息相和的脸，似笃定了某种答案，眼波如夜河花灯浮动不已，语调轻悠，“能让你也另眼相看的人，有机会可一定要见识见识……”

　　帝氏公主倏忽扬了扬眉，眼尾的弧度也跟着变深，表情密不可言。

　　“连我都开始期待你将来的成长了。公主殿下。”青年摸着下巴，眉眼愈见轻松，眼睫垂下栖息如蝶，“自出生便被冠以帝少姜之命，传言‘凤战天下，流血千里’的天皇贵胄，流落江湖浑身上下无一不诡谲的人，究竟会走上什么样的路，到何种高度呢？”

　　男子眉目传神，锦绣堆叠，炫目得雍美瑰丽，竟衍生出多情的错觉，他说的极是开心，“江湖草芥能得殿下如此看重，实是三生有幸……”

　　“承蒙青睐，陆敏青必为你达成每一件愿望。”

　　不辨真假的笑意，似真似假的驯服。非如往日极好控制的心思。

　　这样的人他将她当成一味毒，等待以毒攻毒完全击溃他往日腐朽的一天，等待她成为他不拔不快的刺，不割难活的瘤。

　　将所有的目光与心计投入到这样一个人身上，慢慢的慢慢的伴她成长，创造新的经历令其覆盖那往日的阴暗与心悸，然后再一点一点，无辜渗透她秘密的软肋和弱点，等待……

　　一击即中，从此便是血液新生。

　　这是一场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