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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薄幸 ...

  •   “他不敢得罪你,想是碍于你的身份不敢撕破脸,或者又有什么把柄握在你手里。”
      陆敏青一撩单衣下摆,人侧躺着整衣覆腿的动作无自觉地有几分风流,笑眯眯对房内的少年说了一句之后,话音一转多了几分恶意,“小子,瞧你刚进门时的那副脸色,莫不是认为在下对你的主子做了什么?”
      檀渊脸色一阴,刚动了动唇要说什么,榻上那床盖住儒生的被子却突然一动,紧接着儒生滚了一番挨紧了陆敏青,又有一人冷冰冰坐起身侧脸看了边上调侃的男人一眼,一撩衣摆就要抬腿跨出来。
      少年起初从门口一见床上的场景,便下意识心惊,因不曾料到里间竟然还有个儒生,便以为两人定是择了那种铤而走险的方式,成算不大不说,一锅子污水倒下来黑了自己主子自是恨得咬牙。随后虽然进屋后摸出情况,但到底对此种有损主人名誉之事的办法着实心生愤恨,自然对陆敏青厌恶至极。
      千秋推开儒生从狭窄的床榻里侧现身,脸色冷的掉渣。檀渊有话却无胆启齿。
      她虽人小纤细也瘦弱,因着儒生面外而侧卧的姿势借着成年男人藏身,但必定是距离极近的,平常人家的男女大防视同榻已是大忌,更遑论以这种薄衣贴身半个肩膀都被对方压住的状况,何况她又是那种自持身份又心高气傲的人?少年掀开铺盖的那瞬力道掌控的很好,将整个覆盖物极其自然随意地抖落里榻,却是毫不突兀显眼地层层叠着,被边与那儒生身体不见脱离,极好地藏住了其背下压住的人。
      但实在是令人只能保持无语不能予任何言论的境况。
      千秋拧着眉,面无表情地抬了右腿准备跨过人踏出。檀渊站在榻边,想伸手过去扶却惧于她过于阴翳的表情,讷讷不敢动弹。
      这祸是他惹出来的。
      陆敏青意外的心情大好,左手隔住滚来的儒生,也不介意两个大男人身体接触,见这少女从被子里慢条斯理地爬起来,整个人像结满了冰锥子却不得发作,便越发得意畅快,一腿曲起堪堪挡住她抬到半途的腿拦了,整个人没骨头一般软腻在榻上,对上对方寒意冻骨的眼神后,与之脸色形成鲜明对比地,一张艳丽的脸流光溢彩起来,舔了舔唇角笑谑,“可别掉以轻心,事情这还没算完呢。”
      一股子扬眉吐气的意思。
      被借题发挥的这位直接进阶到冰封万丈的地步,保持着阴嗖嗖刮风下雨的脸色倒还镇定地收回了腿,就这么直立立地坐在最里面。
      陆敏青低低笑了几声,长腿一扬滴溜溜转了个身踩下榻,潇洒一旋身将最近的檀渊一撞挤到了后面,一双眼睛盯着千秋笑的不怀好意,“来来来,小九,继续玩游戏吧。”
      “待会儿就算闷得太凶,也最好别出声哦。”
      迎面就是一股劲风拍来,陆敏青早有预料,一脸艳色地侧脸避开,余光见对方只是动了动衣袖便意味深长地弯了唇角。这人是有怒却暂时隐忍。
      床上的人坐了不足一句话的功夫,冷森森开口,“房绍暗地里有什么阴私落了你手上?”
      这话明显是问檀渊的。
      莫非是秋后算账的意思?少年认真查探了她脸色,怔了怔,谨慎准确地措辞,“他与吏部张侍郎家的小妾有私情,两人还有了个孩子。”
      这是个秘密,但瞒不住皇城暗部的人。房绍为官算是不错,惟有这点事儿是个抹不去的污点,并且一旦败露必将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因此他格外避忌与这少年起上冲突。
      “探人隐私是准备着抓着他小辫子以后有机会出气?”陆敏青俨然清楚那少女问这话的意思,笑眯眯做感叹状的摇头,“这么记仇可不太好。”
      虽然她目前这些不得已的憋屈,确实是房绍直接引发的。笑的如狐狸一般的男子回头,朝檀渊一笑,似突然想起一般提醒道,“对了,无衣和那姑娘都还丢在这地儿呢,待会儿可要记得派人一并取走。”
      言语中把那两人当做物品般提起。

      ◇◇◇◇◇◇

      身穿白兰绣花锦衣的青年肩上扛着铺盖卷儿从楼上下来,尽管身侧围满了脸色阴沉的人,背上还被长剑指着,其表情依旧是轻松而痞气的。
      一行人走的极快,办差的武士正踏出步拦阻,房绍便在檀渊压倒性的冷视中无奈地挥手令其分开道。
      陆敏青走出客栈门,眼睛斜下往后瞟了瞟房绍派来跟着的几人,不动声色地咧了咧唇,将裹得鼓鼓的铺盖由肩上竖起抱在臂上,背后黑衣的少年见了这动作,眼神瞬间锋利如刀,飕飕似实质性砍在男子身上。
      公子敏青分明发觉对方因他动作产生的怒气,却极是得意地眉眼婉转带笑,装作不经意间放满了脚步,待少年执剑仍指着他走到了侧面。
      檀渊压了压怒气,以眼神警告他手脚安分,一行人离客栈已是有些距离,少年突然无声起唇,秘密暗示,“起!”
      一字即落,陆敏青前一秒还是眉眼婉转带笑,下一瞬却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向腰间一抹,顿时惊鸿一影飞过,凭空一把秋水闪光的长剑横扫,不设防地冷光晃得人虚眯眼,叮的一声,等反应过来,青年已经暴起奔如雷霆眨眼间起跳掠上楼顶,借着黑沉的天色掩藏,携着人在臂弯转眼消失于房顶瓦脊后。
      檀渊不动声色,在公子敏青足尖正踏上屋顶的那瞬便也跟着暴起掠出,手下的人慢了一刻紧随在后,一行人齐齐翻过房顶追上。
      陆敏青抱着一卷裹着人的铺盖穿街走巷的逃窜,时而落到街上引起路人惊视,一溜烟儿便邪笑着又消失在人前。
      沁春楼的花娘正挥着丝绢儿与客人谈笑风生,腻笑到浓处一手掩唇示意姑娘伺候好便扭身作别,才刚抬起头,面前便飘来一袭宝蓝色锦衣琼花香味满溢清爽,脚边那处盛开大朵玉兰栩栩如生。
      花娘一怔,视线从对方的腿边上移,便见了一张风姿绝艳的脸来。来人笑眯眯的扛着一裹儿铺盖避开众女亲近,看样子似藏着什么人。
      见惯风月龌龊的花娘眼中滑过什么,表情愕了一瞬。男人眉眼魅惑勾人,表情偷腥一般荡漾,女人眼儿一转心思活络过来,笑张着腥红唇口一挥四周的姑娘们迎了上去。
      “哟,这位公子,到妾身的地儿来却对姑娘们冷淡的紧,还带着铺盖卷儿,莫不是藏了什么美娇娘在里面?”
      花娘一挥丝绢儿,莺莺燕燕围拢来花枝乱颤,女人们涂满丹蔻的指头捂着樱桃小嘴吃吃的笑,眼神灼灼地盯住一处纷纷想去掀开那铺盖一探究竟。
      陆敏青朝对方勾魂摄魄一笑,往怀中一摸掏出锭金灿灿的银子丢了过去,声音能腻死几头大象,“六娘何必拿我开涮?早是老熟人了,又不是不知我是个什么货色。”说到最后两字,眼神更显荡漾露骨。
      “老熟人?”被称作六娘的青楼主事收了钱,翻了翻白眼,拿了红艳艳的指甲戳了戳青年,丝绢儿一招,似嗔似怒,“妾身可不敢妄居阁下的熟人。”眼睛仍是一步不挪地定在铺盖上,似要穿透它将里面看个一清二楚,“都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天下男人何其薄幸又见谁说了一句?”
      公子敏青似是与其熟稔,只是赔笑不肯还话,女人招了招手先一步走在前头,两个姑娘并一个丫鬟随着,青年表情自在地上楼。身处姹紫嫣红,尽管单手竖抱的铺盖卷儿与地方格格不入,此人一脸惬意十足的表情却极像是丝毫没注意到旁人的侧目。青年弯着绯红的唇,流彩双目春意一片,慢慢自迎面撞上的姑娘们脸上一个个扫过,扬袖便甩开一阵郁郁香气,资本甚高的皮囊所过之处,尽是荡漾不已。
      六娘一手抓着丝绢儿掩唇呵呵假笑,眼神再次扫了一眼男人抱着的铺盖,看鼓鼓的样式便不作声地一现叹息又作了恍若未见的自然。

      “真是薄情之人。”到了楼上厢房门口,女人似笑非笑地回睇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情话连篇甜滑如蜜,骗得我楼里姑娘牵肠挂肚后,却转眼一走几年,枉费娉婷痴心傻气。以后到了六娘的地盘可别再说什么交情甚深的好话……”女人叹了一口气,面上的失望之色重了几分,“我本就说风尘之地莫期许良人美眷之说,偏生你天生是毒,哄得女人丢了魂失了心抽、身即走。”
      那男子一改先前不羁姿态,沉默了眉眼立在她面前,似是随着她话语沉溺于回忆片刻,忽而笑,“我从来便只当游戏。”
      至于她所言女子,痴傻等候他知或不知都不重要,因为与这名字相连的容颜,他也已早忘。
      或许当初温情几度时,尚且不够凉薄的心也曾慨叹过:若非身世坎坷,或许便是娶了这样娇弱羞怯的女子,不咸不淡安宁地过上一生,虽听似十分无趣,实际一定是满足幸福。
      但,何其天真的想法。茫茫若浮萍漂浮,披着虚假的笑,藏着阴暗的过往,有始终跨不过去的坎横亘在心上,小心翼翼走在埋伏着隐忧的黑夜里,脑子里绷紧的神经不知何时会断掉,一边厌恶着杀人饮血,一边却已经麻木了同类相煎,煎熬着又矛盾着的人……才是他。
      温柔乡,美人堆,不过是毫无乐趣的日子里唯一的点缀。
      披着怜惜风流的假面,装作纸醉金迷,放纵着麻痹。如同酗酒,醉后一切皆忘解忧,醒来复又是完整的自己。
      天光大亮,一夜融融粉香奢靡璀璨都化作残羹冷炙散乱烟灰,枕边的脸长发纠结覆散,露出斑驳糜烂的真实。缱绻中曾有几分沉醉?其实不过如那炉中残冷的香灰,若启齿言露,只令人心寒不已。
      年少自来轻狂无心,或许有几分中意,但多带着漫不经心。她们并不清楚他来历如何,他也不曾倾情以待,便只能沦落到逢场作戏。怪不了他。
      “倒也是。”六娘唇边笑意绽如昙花,眼角纹路骤现讽意,“来这里的人谁不是虚情假意?楼里的姑娘们心亮的跟明镜儿似的,偏生还是耐不住你那情种疼惜的做派。你也算是个好心的,娉婷露了真意,反倒不似往日欺哄,一刀断了往来也叫她死心。往日的姑娘们一个个寻到了去处,这不,她去年总算心灰意懒觅了个真心的,好歹免了日后所托非人凄苦收场。”
      言语中不乏得意,刻意说来似想从他神色里寻出半分失落,可惜到底是枉然。
      女人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青年清亮的双目,推开了厢房的门折身退回,“早知你与众不同,不是个沉湎女色的人。”招了招手唤了丫鬟,“去叫烟罗来好生陪着。”
      吩咐完了一句她再斜睨青年一眼,有点冷冽的意思,“但愿有一天也有个女人折磨得你死去活来,那才叫畅快。”
      一语恍似诅咒,人便携着香风袅袅地下楼去了。
      公子敏青但笑不语。搂着被盖卷儿立在当处,少顷,摸了摸怀中的银子出来丢给留下来的两个姑娘嘱咐,“就不必陪了,六娘安排的人来了便叫在内阁外候着。”
      一甩袖,便独自进了房内,掀了珠帘进了最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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