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录Ⅰ(女强)》天水合一

31、怪异

　　“少爷不见了。”

　　一大早，阿福慌慌张张冲进来。

　　“哦。”这是饭桌上筷子都没顿一下的千秋的反应。语气普通的如同‘我知道今天是个好天气’一样毫无起伏。

　　“少爷是真的不见了呀，今儿天蒙蒙亮出门去西街说是亲自去收拖欠的租子，现在还没回来，出去找也没见着人。”阿福脸色涨红，中年汉子就差手舞足蹈，眼见着这位真正意义上主事的坐得四平八稳毫不忧心，不由得更着急起来，“小公子，少爷他不会武功，说不定出了什么事……”

　　“无妨。”她冷淡的可以，挑了眼看了着急的人，半分不关心青年的死活，“他自己知道回来。”天蒙蒙亮突发奇想的去收租？当她不知离谱为何物么？

　　“小公子！”阿福的语气说得上严厉了，“我家少爷自娘胎出来便先天不足，柔柔弱弱的，平时下脚走路连只蚂蚁都踩不死，出了意外根本就没自保能力！”

　　噗……陆敏青一口茶洒了一地，忍不住直直看了这位肌肉结实憨厚的下人，乐不可支的咧嘴笑起来，连只蚂蚁都踩不死？他这是说笑话吧！

　　“你笑什么？！”汉子恼怒的扎了这个美得过分的青年，“你当我家少爷是你这皮糙肉厚的武林人么！”

　　“哦，是是是，”狐狸公子菲薄的唇恶意调笑，“你家少爷真是娇滴滴的美人儿一个，吹弹可破，弱不禁风，虚不胜衣～”末了的语气往上扬了又扬悠长无限，添了一句，“既然那小白兔少爷不见了踪影，你又这么着急，出去找不就结了，在这儿嚷嚷做什么？”他眯了眯眼，十分的好以整暇。

　　“你闭嘴！”虎背熊腰的汉子发起怒来，脸红脖子粗确实有些震慑的威力，阿福扭脸对上另一个无动于衷的人立马又是哭丧无比，“小公子，我哪里都找遍了，你快想想办法！”

　　千秋喝了口汤，再抹了抹唇，漫不经心的看了阿福一眼，“他自己找的麻烦，自己解决。”直接无视这位忠仆，用完饭便起身准备回后院。

　　谢长安昨日接到京中来信外出寻人还未归来，今日早上饭桌上便冷清清的只有陆敏青、檀渊和千秋三人。檀渊一连几日都是乌云罩顶的气场，半句话都不肯搭理人，看样子仍在为某个事情耿耿于怀，以至于并未像往常一样和千秋寸步不离。阿福看了看这剩下的俩人，一个摸着扇子风姿绰约的打风，一个沉默如石雕杵在旁边，一股子愤恨之情爬上脸，狠狠扭了扭指，咔嚓声响后还是只有折身又追去后院。

　　浓湿的雾气漫开，太阳好似烧红的烙铁尚未挣脱迷蒙的围困，光线尚且不算明媚。

　　阿福找到人的时候，那位姑奶奶正气定神闲的盘腿坐在廊下，似乎入定。他只好莫名其妙抓头抓脑的在两步远外纠结。

　　这还怎么演下去啊……汉子调动着为数不多的智慧。

　　“那个，公子……”少爷是主子，但这位却是主子的主子，对于夹在中间偏生又憨厚不懂圆滑的阿福来说实在是痛苦，他即使是绞尽脑汁也猜不透自家少爷心里打得算盘，读书人么，总有些弯弯肠子是他这些粗人再投胎几百次都摸不透的，所以说他明明只是个跑跑腿打打杂的小厮，为什么非得陪着折腾些摸不着头脑的事儿，根本就不擅长啊，少爷！

　　“洛歌说了什么？”

　　好在没让他烦恼太久，那个廊下禅坐的少女睁了眼，冷漠的作态丝毫不乱，纤毫毕现的五官有种肃杀的气息。

　　似乎在等待略为危险的什么事情。且，一副了然。

　　听她这样一问，阿福扛不住压力，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少爷出门前说，他会等待公子英勇出手，请您务必把他从危险人士手中平安救出……”是这么说的。阿福回忆了一番，记起书生温和斯文的笑意，比往常不同的是多了几分恶作剧的得意。不过，出门刚走几步后挂在嘴角的笑意便猛然消失，洛歌当时一拍掌后知后觉似是想起什么，惋惜的回头对着根本猜不透他究竟想干嘛的忠仆补充了一句，‘哎，算了，以那位的脾性，还是不要对此抱太大希望，如果她还是没什么表情，你也不用在意，勉勉强强作几分样子就行了。’

　　果不其然，阿福才把自家主人的话转达完，这位便冷冷哼了一声，那副‘不屑与这白痴瞎搅和’的表情着实令汉子佩服起书生的未卜先知。

　　果真是很冷淡很没有喜感的反应啊。阿福遗憾的叹了口气。

　　“傍晚之前我不会出门。他那么想玩，那便趁此玩个够。”破冰一般的冷冽声音道完结论，千秋又闭上眼，慢慢调整内息。

　　阿福苦了脸，良久顶着拧成八字的眉萧瑟的退场。

　　他根本就不懂，这装腔作势的两位到底是要干什么。

　　◇◇◇◇◇

　　陆敏青打着哈欠坐在房顶上看中庭挥剑的少年，沉绛色的折扇将下巴戳出了红印子。

　　狐狸君十分清楚目前的状况。

　　某个人口上说着直奔无衣，行动上却拖沓着似于等待。

　　等待什么？答案明显。自她问起魔门巫术一类的问题，事情就隐约透着古怪。

　　有什么必须深究的问题，或者必须到手的东西与西域牵扯了不浅的关系。流香正好撞了上来。而他陆敏青，很不幸的，成了钓鱼的饵食。青年眯眼成了两道细缝，哈欠过后隐约有些泪意，昭示着昨夜睡眠的偏差。打了个响指，舔了舔微干的唇，陆敏青总算振奋了几丝精神，决定替百无聊奈的日子找些乐趣。

　　洛歌那句镇上出了不少麻烦很能引起陆敏青的警惕。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出门，在宅子里过些小日子他还是会的。

　　主意一下，撑在瓦上的手一个借力，绣琼花长锦衣的狐狸眼青年在房顶上站起身，拍了两下衣服，滴溜溜飘到了后院，脚上着地右手上的折扇拂开斜生的枝从，分花拂柳的走了几步晃到池塘边，对着一池子长势良好的红鲤打起了主意。

　　心动便立刻行动，顺手折了根树枝，站在池边面对那一见人便疯涌而来的家养鱼，狐狸公子好心情的扬了扬唇角。

　　这次可没有饵料招待你们，不好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作客别家，陆敏青并未改过随性的做派，翻墙走瓦信手拈来，前一日还被主人逮个正着。那个一脸‘吾乃读书人’的青年身上并无文人的酸腐，一天到晚举止堪比皇宫礼官，偏偏还时时刻刻都是温水样的皮笑肉不笑，故作斯文温和。皮子底下也不知藏了什么样的表情。

　　彼时陆敏青正从房上跳下来站定，刚一提脚，斜刺里毫无防备的便来了个不咸不淡的声音，“陆公子。”

　　幽魂不散的感觉油然而生。

　　陆敏青的心情颇为复杂。任谁一个自诩江湖好手的人让声称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悄无声息的近了身都会冷了表情怀疑这人不懂武技的真实度。公子敏青摸了摸下巴视线挪开，考虑着要对那个软绵绵的书生重新审视探究。感叹的吁了口气，扯出腰间别着的扇子拨开挡道的枝叶，面上笑眯了眼慢吞吞从花丛里走出来。

　　“虽然说近路便利，但若人人都翻墙爬屋，大道修来可就枉费人力了。”对面的青年双手笼在长袖中，苍白的带着大病初愈的脸色有些憔悴，然而脸上的笑意十分温和，水般不淡不浓，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却是话中有话，含蓄的讽了狐狸公子一回。

　　切，你就是正道人士，我便成了那梁上小人？

　　将对方的语义双关听了个分毫不差，公子敏青低咳了一声，啪的划开折扇遮住了脸，眼睛还是弯弯，没什么诚意的道，“抱歉，在下出生江湖，无羁惯了，无意冒犯你的教养。”

　　“无妨。”书生侧身让开，展了手延请，“请。”

　　陆敏青伸手摸了摸鼻子，笑嘻嘻的从对方身边擦过，顺手十分友好的拍了拍书生的肩膀，当然，手上暗暗带了劲道。“那么，失陪了。”

　　对方身体的反应却是半点反弹也无。毫无疑问地，是个丝毫不沾武功的人。陆敏青脚下不停，脸上疑惑不减，走了几步似是感觉到什么猛然顿住转身。

　　背后却早已空空一片。刚刚还侧让在路旁的青年奇异地不见踪影。

　　公子敏青的脸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