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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居心 ...

  •   “昨夜谢谢。”青年单手捂着怀中的酒壶,朝走廊里行来的人招了招手。看样子,陆敏青是特意等待着这个人的。

      那个自称玖的少女在他的注视中不紧不慢的走来,身后寸步不离的随着少年护卫。她低下脸,看盘腿坐在她房门口酗酒的青年,表情并无波动,“很落寞?”

      “除了落寞,我难道还能指望无衣搬救兵来拯救我于水深火热?”陆敏青仰着脸,一条腿慢慢伸展开,脸上笑的只见弯弯的两道眼缝,“可不是谁的身上都能‘有幸’种上只金翅蛊啊,再说……”

      看出他似有后话,千秋站定不动,任檀渊打开门站在一旁等她。

      陆敏青悠长的拖了一会儿,继续下去,“再说我可不会羡慕那样的家伙。‘金翅蛊’这东西的霸道,足以让他活不过二十五岁,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仇家?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身上有这样危险的东西,比起我来说,他才更像是修罗场不定的威胁,竟然想要恶人先告状……”

      “罢了,说这些太没意思了。我听说你让流香的人带了口信回去。”陆敏青摩挲着酒壶口沿,慢慢平静的组织措辞,“是下了战书了?”

      “那又怎样?”她转过身,踏进门,人便直直一甩衣袖进了房间。

      陆敏青摸了摸鼻子,放了酒壶,不得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又随了上去。

      “陆敏青,”那个冷漠的人问他,“你曾在西域待过不短的时日?”

      “是,”诧异于她意料外的过问,陆敏青慢吞吞靠着那座雅致的插屏,右腿曲了搭左腿上挑了挑眉,慵懒的看她坐下,“我十二岁之前生活在魔门里。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惯常表情雪缭雾绕的人表情奇异的变了几分,似是稍稍剥开了一层朦胧的面纱露出了真实的冷定和阴暗,“西域多邪术,魔门更是个中翘楚。”

      她的眼睫垂下遮挡了下一瞬间的情绪,“那么,魂术应当不足为奇。”声音有说不出的冷意。

      陆敏青的表情更添惊异。“你竟连这也知道?”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忌惮的神色毫不掩饰,“哼,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魔门教坛是西域至今公开保留着巫师禁术的地方,据说那些邪门的东西原本也起源于此处。我当年在流香身边,曾亲眼见过有人将死尸复活作为傀儡……”说到此处,记忆里便浮现出某种惊悚的画面,男子的话声也低了几分,“人死后三魂七魄渐渐离体,或入幽冥,或登极乐,或堕地狱。那些死尸没有知觉,皮肉会继续腐败,虽毫无呼吸脉动,却是举止僵硬凶性如兽,半死不活。我曾问过流香,原是傀儡师以特定的手法将死人最后的一丝‘气息’困住,尸体才成了这副模样。”

      “虽骇人听闻,却也玄妙难解。”陆敏青笑了笑,忍不住抱手,眼光渐冷,“果真歹毒至极。”厌恶之意十足。

      “特定的手法么?”千秋的眼睫一闪,杀意一闪快的仿若只是错觉,在场的两人还未弄清她突然问起这类事的动机,那种阴冷的感觉便已瞬间自她身上退回。

      “曾闲读《十洲记》,有言‘返魂香’类于如此。‘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她细长的眼眯起,眼尾却竟似温柔表情时的下垂,一字一句的话好似含着某种隐秘且强烈的敌意,“陆敏青,这种作用的奇香,西域可曾有?”

      “十洲记?”一直注意着她表情,尚且摸不清状况的青年弯了弯唇,“那是什么书?我竟不曾听过有记载这种东西的典籍。”

      “不要岔开话题,陆敏青。”她抬眼某种不曾出现的情绪在眼中亮起,声线幽冷,“回答我。”

      一直沉默的檀渊动了动眉眼,心中疑窦丛生却终究未开口问出。陆敏青看她比平常更冷上几分的表情,玩味的露出一笑,似是瞧出了什么,颔了颔首回答,“有。不过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么夸张。”

      “魔门上任教王在位时,教中镇宝‘引魂香’,可勾鬼魂异物,传言燃此香可招亡魂逝者,但求骨肉亲人一次相聚。此香已于十五年前为人所盗,当时在位的教王也一夜身死,何人所为,不得而知。”

      “可勾鬼魂异物?”千秋眼帘波动了一下,似是自问。

      “不过是传说而已。”陆敏青立直了身子,绕着屋中走了一圈又溜达回来,习惯性的往怀里想要掏出折扇,却颓然的发现他宝贝的东西已经丢失,不得不有几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幽冥之说究竟如何,我不曾见过,难说真假。”

      不知为何,在这话一落的瞬间,他竟清晰的捕捉到千秋冷冽的眼神含了嘲讽。

      这个人不会没有缘由的追问这些东西。言语之间表现的并非是忌惮歪门邪道才预先要了解防备的意思。她看上去知道许多,感觉起来,好似比他还要多上几分。

      这个人藏着某种秘密。陆敏青暗想。兴许,他起先以为的和她之间的交易,也不过是她另有所图的幌子。

      “那么,端看你的手段了。”实在无话可说,那人也沉默的紧,青年干脆转身出门,飘动的长衫还沾着清晨的湿气。

      他自然不可能因为昨夜的事便好心的提醒她小心或者嘱咐珍重什么的。要知道在这之前,两人之间还有一巴掌外加下毒控制之辱。虽然这人年纪纯属一个孩子,要去对付流香这样的高手确实会令身为根由的他稍稍别扭,但毕竟是交易。陆敏青还未善良到替自己的敌人忧虑,何况,这本就是他乐见的情形,这人不是个光明磊落的家伙,如何会傻得令自己跌入不利?而他有仇也必报。身为阶下囚一待有机会,必然毫不犹豫的反击,届时也不会对这个人留情。

      ◆◆◆◆◆

      对于凉华阁的主人,千秋交待的显然更少。无衣的逃逸,陆敏青的节外生枝,白浮虽然并不十分在意,但鉴于与私仇相关,显然不能无知无觉的略过,尤其,面前这些入侵者委实是不客气而突兀地闯进他的地盘。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凉华阁的主人得到了这样的回答。简洁而不容置疑。那话言下之意是,她所应承下的属于个人企图,与他们之前的约定没有干扯,他不必过问。

      陆敏青是个个性无比狡猾轻浮的家伙。这是白浮对他保有的认知。

      同门丢下他消失无踪后,陆敏青随遇而安的态度毫无保留的体现出这人厚度非比寻常的脸皮来。对于这点稍有感知的白浮猜想,面前这个眯着眼的人出身杀手之地,心里必然有不得而知的算盘。

      陆敏青笑眯着眼以阶下囚的身份四处闲逛。那种情形在白浮的眼里是有些怪异而不合道理的。前代凉华阁的主人曾经教导过弟子,“对于世道赋予人的身份,我们应当要有符合这些头衔的样子。你既是我的单传弟子,那么将来必定要有个一门之主的气度……”依此类之,陆敏青如今应该狼狈蹲坐于某个地牢或者柴房。

      是夜。

      陆敏青不知又从何处摸索了把扇子捏着,一手提着盏折叠绢罩灯笼,慢悠悠的跑到了主人家的面前。将灯盏往旁边一挂,笑容自然的公子敏青一撩袍子歪在了椅上。

      打坐寂定的白浮睁开眼,面无表情的觑了旁边的人一眼。

      “哟,白阁主。”五指划开沉绛色的折扇抖了抖的青年长发被风带的飘动起来,他笑嘻嘻的盯着对方目不转睛。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白浮松开盘着的腿放松了姿势,没什么波动的看着这个丝毫没有自觉的人。

      “在下想着毕竟借住贵处这么久,至少也该和主人家交流交流感情什么的,于是这就来了。”相比较对方防备敌意的态度,陆敏青显得很是随意无辜。

      然而凉华阁的主人又不说话了。

      等了一刻实在没对这种表情无能人士会与他寒暄客套抱希望的青年撇了撇嘴,啪的合了扇子一手抵着下巴,貌似有些困扰的坦诚,“好罢,在下需得承认,来找阁主是因为实在好奇某些事情。”

      白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漠不关心的又把目光挪回去。

      这种不理不睬的状况令公子敏青大为恼火,只压抑心底没做表态,继续把话说完,“你的那位客人似乎在找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因为正好与流香有些牵扯,这才要和那帮子人扯上梁子。恕我冒昧,阁下可否告知,她究竟目的何在?好歹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凉华阁的主人侧了脸,银发从身上垂下散开,他眼里的情绪从不复杂,比起深沉的人来说直白了许多。此时是明显的带了不耐烦,并不愿意与对方废话。

      “真是冷淡的人。”公子敏青叹了句,妖丽的眼波慢慢似被黑灰一般的颜色覆盖,过分瘦尖的下巴带了与瞳孔不符的脆弱感,“说起来你我根本算不上是仇敌,你和那孩子的平衡怎么回事想想也就知道,如今人家已经完全脱离了与你息息相关的事情,阁主还这样道义作甚么?”

      青年狐狸一般的双目弯了起来近乎成了两道镶着浓密眼睫的缝,绯红的唇也是笑得格外的妖娆,话语生香般的气息朝对方扑笼过去,似极了黑暗里绽放的绛红花朵。

      “在下如今等同是被同门抛弃了,阁主要报师仇,何不也让我来帮上一把?”

      银发的青年慢吞吞的将视线对上对方突然睁开却已变作深灰色的瞳孔,四周的光景竟变得模糊起来,面前那双绯红颜色的唇艳丽无比,那略略诡异的双目透出幽冥一般的震摄力来,似要硬生生刮走一个人的灵魂。

      白浮迷怔了一瞬,眼里冷澈的光彩似乎涣散成了烟霞。在他直直对上对方的眼睛那一瞬,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剥夺了凉华阁主人的神智。

      玉兰锦缎的青年弯着唇角,似是在试探什么尝试着朝对方伸出手去。

      然而只是一瞬,白浮便毫无征兆的清醒过来,眼里恢复了清明,略为奇异的看了一眼他顿住的动作,“你做了什么?”声音幽冷。

      面目过于妖丽的男子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狐狸一般的眼睛笑得弯弯,漆黑的瞳里像是种满了盛开的桃花,公子敏青摸了摸尖尖的下巴带了讪讪之意,“在下怎么问都听不到回答,还以为阁下走神了。”

      白浮皱了皱眉,直觉不对,却回忆不起缘由,冷漠着脸看无辜的那人,下意识的觉得麻烦起来。如果不是顾忌另外一个人,面前的这个,直接杀了也就不必追究这些了。

      凉华阁年轻的主人厌恶一切麻烦琐碎的事情。向来毫不犹豫选择直接将之简化的方法。就好比他将自己需要走无数弯路的私仇放到别人的手上,并且极度信任对方能完成目标,一半是因为本人极不乐意这件棘手的事,另一半则是自急功近利走火入魔后扭转的与之截然相反的习惯使然。能够避免自己亲历这种烦恼最好,如果不能的话,那就勉为其难的再自己出马好了。他不急。反正也没有别的事需要做。

      对于千秋半途走题将关注给了新出现的人物,白浮并不急躁。这并不是因为他全然相信她会信守承诺,大部分因为,他不知除本能察觉到的以外的隐患为何物。

      白浮的反应大多建筑于直觉之上。

      基于对陆敏青的反感,银发青年极其干脆的回绝了先前的提议,“你应该找的是那个人。我和她之间有约定。”

      这位几乎没有什么常人表情的阁主下了逐客令,受了几分干扰的露出杀意,“我一直觉的杀了你比较省事。”只是,修罗场一事的过问掌控,他已经交给了另一个人。那么,相应的,便不能动手,只管看着。

      陆敏青捏着折扇抵了抵唇露出几分错愕,语调配合着轻滑有几分失望,“哎,果然如此……以为完全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天真了啊。没想到什么也没做,也能得到阁下这样的讨厌,实在是有些情何以堪……”

      青年一边摇着头,慢条斯理的走了,垂下的眼里却暗光闪过。

      ————果然是不曾认真修习,功力过于浅薄了么?

      这种邪门左道,原本就不甚中意,也罢,当做从来没起过这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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