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流水逐君舟》绝音流韶

5、夜色起人狐闲话

　　楚寒朗见她兴致缺缺，不再多言上了二楼自己的房中拿了一件稍厚的青衫，复转到膳房提着一个六层食盒走出来时夜色初上，凉风习习，遗憾的是在此府设立的结界中不能用武，否则的话眨眼间就可到亭中，哪里用得着自己一步步走过去。
　　此时的珞辰正和小粉玩得不亦乐乎。可见某人起名的造诣实在是令人不能恭维。珞辰揪揪它毛茸茸的尾巴，惹得它放下前爪里捧着的红果子，回头冲她张牙舞爪，还摆出一副古怪的表情。
　　“你回来啦”。珞辰道，声音很是清脆悦耳，似珠落玉盘。楚寒朗对她微微一笑“嗯”了一声算是应诺。将青衫轻轻披在她身上，然后打开食盒将菜一盘盘摆在玉桌，顿时香气四溢。珞辰的脸“噌”的一下子变红了，幸好有夜色遮掩，心脏脱离控制突突跳得飞快，连空气都变得微妙起来。
　　楚寒朗瞅了她一眼，把她的不自然都一一看在眼里，对于个中微妙即便不完全了解也猜个七八，略微拧了一下眉头，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这不是他想见到的。
　　夜色清冷如水，一面铜镜高悬，皎洁的光辉给大地染上一层银色，盛大的夜幕上错落点缀着数十颗星辰，星光点点衬着夜色更是幽深渺远。馨郁的微风吹着颊边的碎发飞舞，拨动心底沉寂的弦，拂去多日的抑郁烦闷，偶尔尝一口菜，品一口清酒，身心畅快非常，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再没有享受到这种悠然无虑的日子。园中不少树木、灌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或橙或赤或靛颜色不一，像是一团团柔和多彩的光雾，整个园子似梦似幻。虫声繁落如雨，为静谧的夜染上了一丝灵动活泼。小粉狐跳到自己的怀里，很贴心的将光滑的尾巴圈在自己的脖颈上，暖烘烘的也痒痒的，却使坏般的用细尖的牙齿咬着她的胳膊，有点锐疼，让她哭笑不得。
　　珞辰不时瞅瞅楚寒朗，只见他一直安静地注视着被云层遮住的圆月，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透过幽深无垠的夜空，看到另一个她不可企及的世界。
　　她是该认为今天他们之间亲近不少，然而现在他这番模样无不彰显他们之间的隔膜。他会照顾她，考虑她的温饱却不曾敞开心接纳她。自从午饭过后，他在她面前始终保持着这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不是先前的恶劣，更不是在他们面前的无赖，笑容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是——敷衍，虽然她实在是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之于他不是妻子亦不是朋友而是一个可有可无，无关痛痒的路人甲。想到这一切都变得索然寡味，本有的一丝好感登时化为一腔闷火。小粉狐似察觉到她的变化，挣脱她的怀抱，蹿到楚寒朗身上，拉回了他神游的思绪。酒气上涌，天旋地转，珞辰趴在桌上，桌面透出来的冰冷气息与体表的灼热相撞，不由自主的战栗一下，意识也渐渐模糊。
　　楚寒朗瞥都没瞥小狐狸一眼，手快速抓住它的尾巴，将它朝身后扔了出去。哎呦一声刺破夜空，一个粉衣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倏尔化为一道闪电落在楚寒朗身侧。粉狐狸展开左手中擎着的折扇，右手中变出一盏玲珑琥珀杯倒满酒，悠哉地扇着，游哉地品着，好不逍遥快活。
　　喝足后，薄唇张张合合突出一连串风凉语:
　　“今儿这夜色本来挺好，咋不久就变天了呢。”
　　“某人真是好生厉害，任凭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风平浪静。夜夜温香暖玉在侧却心无杂念，这哪是往日风流多情的轩王作风啊，说出去都没人信。”
　　“哎，不知道这次主人要去北霖国干什么，竟然带着上官浩，真是匪夷所思啊。”
　　“话说，主人会不会看上上官浩了，所以遣散了以前的几个男人啊”
　　楚寒朗呷了一口酒，淡淡道：“小粉啊，看来你白活了一大把年纪，你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都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吗，你不觉得她是先给你一棒再宠你一颗糖啊。小白多好不用跟着她东奔西跑，爬什么雪山，过什么荒漠，打什么妖怪，每天吃饱喝足晒太阳，偶尔出门逛逛，这日子啧啧连我都羡慕啊。”
　　粉狐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变臭:“不准叫那俩字，狐爷我叫睿绝，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西荒回来。”
　　说完连忙掐指一算不禁愕然，努力平复了一下表情后冷冷道：“哎呦喂，真是三日不见另当刮目相看，楚轩王这段日子以来可谓是进步神速啊，这次过虚桃林竟然只耗半盏茶的工夫，不过此时就算有三百个你，我也能秒杀。”
　　楚寒朗眼眸中快速闪过一抹赤色幽光面色一凛，冷道“睿绝，哼，蠢物一只，你也配得上这二字。有胆就动手，逞口舌之快是竖子所为。别以为凭着深厚妖法就有恃无恐了，这里毕竟是人界，还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告诉她，我的耐性有限，她想做什么我懒得管现在还牵扯上官，望她有些分寸，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孩子心性。”说完就起身抱起昏睡的珞辰抬步走去。
　　粉狐狸顿觉一股森冷的气息渗透骨髓，似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恐怖。抬头望了望天，星辰隐没，皎月无光，广袤的夜幕上只有一颗紫微星寰闪烁着暗淡的光。
　　楚寒朗抱起昏睡到不知今夕为何的珞辰抬步离开。狐狸粉眸光幽幽的盯着他，好看的眉毛拧成麻花：“不管你真是身份究竟是什么，但你刚刚的那番话绝对会弄的主人不快，我羡慕你天纵奇才，进步神速，可是你现在至少连和她为敌的资格都没有，就不要摆出一副唯吾独尊，睥睨天下的姿态来。
　　楚寒朗脚步不停，片刻就离开了这座园子来到自己的屋中将她放到床上，狐狸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旋。不错适才的他确实言辞过激了，可当时心里就有那么一股怒火逼得那番话未经思量脱口而出，它说他妄图摆出睥睨天下之态，可是它那位主人呢何曾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看在眼里。大概在那狐狸面前还没人这么嚣张过甚至不屑它最敬畏的主人，如果不是早年她的吩咐，否则自己一定是生不如死，毕竟她和她所谓的爱宠们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狠起心来六亲不认。那些曾找她麻烦的正邪两道人马都被她的宠物毁的连渣都不剩。他是该庆幸自己对她而言的与众不同了吧，不知道自己这具肉体凡胎对她而言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自己蛰伏了这么多年，也该给这个表面平静，暗波汹涌的世道扇扇风点点火顺道换换天！那么就让这所有的一切就从人界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