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枚小妖精》黛优

4、Chapter 3 ☆~~~ 泣泪成珠碧凝珠

　　Chapter 3 ☆~~~泣泪成珠碧凝珠

　　当你在梦中回眸，看到的是一片青沼，稠糊的藏青包裹着丝丝缕缕湖蓝，泼墨般阴晴不定。
　　足踝突然被冰凉的东西钳制住，锥心的疼痛让你不能动弹。血，妖冶的红，一圈一圈渗在泥沼中。时光不知是倒流还是快进，青沼化成了宁静的潭湖。
　　一块孤礁浮出水面，恍惚间，一个女子在孤礁上浅唱低吟：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女子闪着青鳞光的鱼尾一甩，转过身来——毫无血色的唇瓣还在微微颤动，眼上缚着白绫，血染红了大半。小脸上凝固了不少暗红的血迹。那么哀怨执着地沐血吟唱，缠绵低魅的声线仿佛在诉说一个悲伤悠久的故事。

　　手里突然多了个东西，低头去看。一只浅蓝带着烟雨般灰蒙的眸子，像上古的晶石，淡然地注视着我。
　　对，这只眼眸，和我的一模一样。
　　面前亦是一片浑浊的血湖，我的血和鲛人女子的血，在深水中曲折迂回，最终碰撞，渐渐融为一体。
　　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扑面而来，一把尖锥刺破了我的伤口，刀尖旋转，留下桃花印。
　　当我醒来，脸上潮湿冰凉一片。夜色还在窗前匍匐，那枝桃花，早已枯萎。

　　每个莫名的梦境，都让我更深地把玖兰枢的名字刻在心底。不知为何，我对玖兰枢的爱慕从期盼到忧伤，氤氲着踯躅的悲痛，将我的层层心包裹。梦中鲛人女子的歌声还在脑海中回荡，她被剜下的眼，和我的一样。

　　我想起蓝堂英，我小时候曾见过他一面。他碧蓝的眼眸里仿佛藏着一小片苍穹，给我说了个故事：
　　“鲛人神秘而痴情，因为可以泣泪成珠，所以被人类捉去饲养。将其毒打至泪，再变卖珠泪换取钱财。等鲛人衰老变丑后，再剜除眼珠，是为不可多得的宝石——碧凝珠。”
　　说完后，他眼里的碧空翻涌起乌云。我对鲛人没有同情而是恐惧。原来再美丽的爱情也是一场阴谋，鲛人是没有好结局的。在冷漠的人世，虚华才是人类所追求的美好。
　　其实，他们还不如血族。
　　这个故事是我梦中的磬石、石壁上的刻字，它磨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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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兰家这几日来了不少客人。死气沉沉的古堡有了一线生机，厨房里十分忙碌。
　　我漫不经心地刷洗盘子，清冷的背影投下一片灰色。我是多彩画面中无意添上的黑白一笔。只是心乱如麻，头痛如绞。胸口闷闷的，深吸一口气，有碎裂般的疼痛。

　　“甘蓝，你在想什么？喏，快去送茶罢。”管家递给我一个大茶盘。
　　我哆嗦着接住，转身眼风里有一秒幻现鲛人女子的脸。再也不敢多做想象，我迈着碎步急切地走，走廊上回荡着紧密的脚步声。
　　到客厅大门前。里面微微有些吵杂，一个冰冷的声音还藏着怒气，像寒冰中燃了一把烈火，格外突兀：
　　“玖兰枢，把优姬找出来！”

　　我一顿，茶盘竟然落地，脆生生的响让客厅里面都安静了下来。心头一紧，仿佛被凌空飞扬的丝线贯穿，一股寒意直涌上来。应该是锥生零了，我听过不少关于他和玖兰枢、玖兰优姬的传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莫言无题，伤心人又添。

　　锥生零看到门外飘动的衣角，一把将我抓了进去。一个反手，血蔷薇抵着我衣领被敞开露出的脖颈，锥生零尖锐的眼神好像要把人刺穿：“你为什么要偷听？”
　　门外精美的茶盖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我垂眸看着洒落一地的红茶，还有些热气往上冒。“我是来送茶的，你们在谈话，所以就在门外回避。”
　　冰凉的银枪抵得更紧，几秒后却是一个干净的收手，我的脖子终于摆脱了禁锢。慢慢叹了口气，玖兰枢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却越发凛冽，他的脸也有几分惨白，只是语气淡淡的，像从远方飘来的余音：“她只是一个仆人，你不要跟她计较。”

　　“呵呵，我认识她。”蓝堂英倒是快活得紧，他向我丢来一个东西，“还给你，这是你的。”
　　我尴尬地接住——
　　浅蓝带着烟雨般灰蒙的碧凝珠，淡淡的，眼神不知是苍凉还是温和。我又是一惊，现实和梦境的轨迹不可思议地重叠。

　　蓝堂英瞬间转移到我身边，他的话只有我能听见：
　　“送你们种族的妖精一句话：‘爱一个人，或善良或恶毒，都是不得已。’”

　　下一瞬，蓝堂英消失不见。一条拓麻温润如玉的嗓音簌簌传来：“这可不行哦，做错了事，总归要有处罚。你，选择凌迟还是腰斩？”那么平淡柔和的语气，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仿佛无论是谁的生死都是枯叶凋零，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微微启齿，低哑温柔的声音比一条拓麻的还淡然：“不如，奴婢自行咬舌。咬断舌根后，把舌头和鲜血都吞回肚里，不留一丝出来。这样，大家也就不用见血了。”

　　四下更加寂静无声，有人在倒抽凉气。
　　玖兰枢微勾嘴角，眼底冰凉一片：“那还不如……让她去狩猎场。”

　　——狩猎场，血族贵族狩猎的地方。只不过，他们以放E或C级吸血鬼进狩猎场，然后在其臂膀上扣纽带，看谁杀死的低级吸血鬼多，取回的纽带多为游戏规则。
　　如果我要去那么一个泯灭人性，以互相残杀为乐的地方，恐怕也是九死一生。我说那些话只不过是吓吓他们，一般人都会因为不忍而打消念头。玖兰枢这么一说，反倒至我于必死的境地——毕竟，他们都以为我不怕死。

　　我把最后祈求的目光向玖兰枢投去，我不要他对我如此残忍。
　　我不要。

　　仿佛是无视我，玖兰枢从沙发上站起，他是俯视，其他人都是仰视。冰冷的气场中，他挑挑眉，第一个往外走。
　　“切！吸血鬼都是变态！”锥生零瞟了我一眼。我慌张地垂下头。
　　两个人上来扣住我的臂膀，给我带上纽带。我整个人仿佛石化般一动不能动，只是心早已碎成片。
　　玖兰枢，你竟然对我如此无情。在我对你更加爱的时候，对我……如此残忍无情。

　　手中还紧握的碧凝珠，仿佛是鲛人的睥睨。这只眼眸是穿越了千年的悠久岁月，才辗转到了我手里。不过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跨越时代岁月的末节。我只是妖精，嗜血的妖精。
　　就像古堡里不会有蔓延十里的灼灼桃夭，蓝堂英说的对，爱一个人，或善良或恶毒，都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