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霄别梦寒》一只红菱

21、二十 踏雪无痕

　　一身夜行衣的柳襄蓉被人当场识破，周身大穴被制，却说了句“你醒了吗”。肖寒铭暗自挑了挑眉毛，忍不住哼笑出声，却也跟着止不住的喘咳起来。
　　柳襄蓉看他咳得厉害，担忧之色立现，无奈大穴被制，只伸着脖子切切道。
　　“你没事吧？”
　　她这一问，肖寒铭更有一丝笑意浮上嘴角，深吸一口长气，忍住咳，才缓缓道。
　　“你不先问问，我为何要制住你吗？”
　　柳襄蓉一听，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你解开我的穴道，我扶你屋里说。”
　　“你轻功太好，我一双废腿，若不偷袭，恐怕追你不上。”
　　“我不跑。”
　　“为什么？”
　　你肖寒铭仍不放手，柳襄蓉纠结片刻，还是咬了咬牙。
　　“因为暗雨。”
　　也因为你。这一句柳襄蓉没能说出口。
　　秋夜更深露重，他一身伤病，又在这半湿不干的草地上躺了许久，怎奈受的住？
　　一听“暗雨”两个字，肖寒铭原本脸上还有一丝讥诮之色，顿时化作一团清冷，眉头深深紧锁起来。他略一犹豫，悄悄伸开手，瞬间就拍开了柳襄蓉背后大穴。
　　柳襄蓉穴道一解，顿时浑身一轻，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回头才发现，原来刚才一直躺在肖寒铭怀里，那般暧昧的姿势霎时叫小脸通红。幸好月夜深重，没有人看得见她一脸尴尬。
　　此时，肖寒铭也正撑起身子微微坐起。略一用力之间，想是牵动胸口伤处，捂着胸口，表情一滞，咳嗽的愈加高高低低。
　　柳襄蓉一看，不容分说，一伸手就把肖寒铭负于背上。
　　想他肖寒铭一身傲骨，居然比她想象得要轻了许多。身下那一双萎顿已久，瘦弱不堪的双腿，叫柳襄蓉的心里凉了一大截。

　　柳襄蓉咬牙提气，只几步便推开肖寒铭的房门。一转身轻轻将肖寒铭一把骨头放在床上，又顺手叠了几个枕头，在他身后。动作间，一派温暖，眉眼里却一派清冷，掩藏了太多情绪。。
　　待肖寒铭坐好，柳襄蓉才搬了凳子坐在榻前。
　　此时，肖寒铭并未发一言，只低低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待柳襄蓉首先开口。
　　柳襄蓉禁不住微微清了清喉咙，才低声说道。
　　“对不住，我起先不知道暗雨他跟着我。”
　　说话间，肖寒铭又低低咳了几声，一派倦容，再次以沉默回应。他还是那般低低的看着柳襄蓉的眼睛，外人看来只像是平常的凝视，却把柳襄蓉看得浑身发冷，像是要给他看得穿到谷子里。
　　柳襄蓉手心里渐渐攒了一把冷汗，努力吸了几口长气，才又慢慢开口道。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暗雨给救出来的。”
　　“他现在人在何处？”
　　肖寒铭最终还是牵念这自家兄弟。
　　柳襄蓉心下也很是过意不去，咬着唇角回道。
　　“寿王府。”
　　这“寿王府”三个字一出，肖寒铭脸色顷刻间冰冷，一双眸子亦不似先前那样平静无波。他微微阖上眼帘，像是在仔细思索着，眉宇间已然拧成了个大大的死结。
　　良久，他才像是大梦初醒，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柳襄蓉一眼。
　　“五年前，四川、贵州两省，多出县衙失窃，与你有何干系？”
　　此话一出，柳襄蓉大骇。
　　那是她最不为人知的一段过去，她将这段过去小心翼翼的掩藏了五年，没曾想就在三天内连连被人戳破。
　　肖寒铭，他，他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只是几个腾空的招式便露了馅？可是她这门轻功绝学几乎无人知晓，肖寒铭又是双腿具废，想是个整日足不出户之人，又怎么会识得？
　　柳襄蓉怎么也想不通，但见肖寒铭脸色沉定，像是成竹在胸，恐怕早已经摸透了自己底细。
　　罢了，这就是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柳襄蓉深吸了一口气，朝肖寒铭点了点头。
　　“不错，是我做的。”
　　果然，正如所料，肖寒铭微微点了点头。
　　“踏雪无痕燕双飞，果然十分了得。好一个柳飘飘。”

　　柳飘飘是柳襄蓉当年的化名，“踏雪无痕燕双飞”是她的看家绝学，她用它们在五年前连盗两省五个县衙，被官府列为十恶之首。
　　想当年，她还是个黄毛丫头，毫无经验的就接下了柳家班。一个瘦弱的小女子的肩膀又多强壮？两年光影，柳家班已经家底全无。她小小年纪生财无门，又苦于班中一众老小要等米开锅，不得已才做了江洋大盗，化名柳飘飘。平素里搭台卖艺，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便潜入贪官污吏的豪宅府邸，将他们洗劫一空。偷来的财物小半给柳家班活计，大半则散给了穷人。她这样劫富济贫，在当时可谓名噪一时，人人都知道有个叫柳飘飘的侠盗。
　　后来，亦是为了柳家班。为了不被已然成为官府一号通缉犯的自己牵连，她对自己说，是时候该收手了。
　　自此江湖上没有人在看到“踏雪无痕燕双飞”，而侠盗柳飘飘亦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隐于市集，蔽于人群，没有人知道她柳襄蓉的轻功原来如此高深，也没有人知道原来当年的柳飘飘就是柳家班玩屡索的柳襄蓉。

　　没等柳襄蓉从回忆里抽身而出，就听肖寒铭那清冷如远山烟雾的声音再次响起。
　　“段素明叫你去偷的，到底是何东西？”
　　“你怎么知道？”
　　柳襄蓉又是一惊。
　　肖寒铭果然非池中之鱼，只简单几个来回，便已经被他猜中事情原委。
　　柳襄蓉不禁冷汗涔涔，犹豫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