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深度诱狩》千秋染

2、【中】

　　3.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到我的耳边。未睁开眼，我就已经被寒冷的冬季折磨个半死。

　　黎斯这个混蛋，居然不把阳台的门关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闭着眼，扯着干哑的嗓子喊：“阿斯，快关门！”

　　意料之外，居然没听到黎斯的回应。

　　我努力地睁开迷糊的眼，扫视了四周。啊！我居然睡在黎斯的床上？！好孩子黎斯昨晚夜不归宿？这可是爆炸性的大新闻。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腥味。

　　那味道刺激着我的脑部。然后，昨天一切走马灯般在我的脑海里重演了一遍。我唯一的好友变成了怪物，杀死了我的同学们。

　　“滴滴——发现入侵者，确认为旧日支配者，距离我还有三分钟路程。请选择——A、立刻杀死他。B、立刻逃走。C、原地观察情况。”

　　这个脑内音是小说中的主神系统？就在我发愣片刻后，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滴滴——发现入侵者，确认为旧日支配者，距离我还有一分钟路程。请选择——A、立刻杀死他。B、立刻逃走。C、原地观察情况。”

　　选择B。

　　“确认。因为自我没有足够能力实行B方案。将由本我代替控制躯体。”

　　被自我、本我绕晕了的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便被剥夺了身体的掌控权。我只能在一边看着「我」抬起书桌往门上一放，把食物、水扫近登山包内，穿得像个一个球般往楼下跳。

　　往楼下跳？！！

　　我和阿斯住在七楼欸！虽然楼道上标注的是六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即使裹得跟球一样，我也会摔死的。

　　我在一边急得火烧火燎的同时，「我」却稳稳当当地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一夺回身体的使用权，我便被周围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干呕不止。周围尽是废弃的内脏、破碎的躯干。整个世界被血液污黑，只留下死亡这个存在。

　　这就是末日吧。

　　我走在熟悉却陌生的校园内，周围尽是破碎的尸骸，远处传来怪物的嚎叫。当看到班主任的头颅被咬掉一半，横在路中间之时，我忍受不住莫大的恐慌，跌坐在地上。眼睛就如同关不紧的水龙头，淌出无谓的眼泪。

　　与其被丑陋的怪物吃成残渣，我宁愿死在黎斯的手上，至少被所爱的人杀死也是一种幸福。果然，黎斯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折磨我。让我挣扎着，活在这个污秽的世界里。

　　我紧咬着唇，背着书包，在校园内奔跑上。广阔的校园就如同怪物的栖息地，时而撞见游走的不可名状的生物。

　　所幸，我脑内的声音不断地提醒着我，让我避开了大部分的食人怪物。

　　只是——

　　我还是被丑陋的虫形怪物们包围了。巨大的人面蜘蛛、巨大的白色蠕虫、巨大的灰色怪虫……被它们恶心到的同时，我竟然笑了。大笑着，笑得连气都顺不过来。眼泪却如断了线的泪珠，浸湿了整个衣领。

　　果然，我还是无法活下去。

　　白色的蠕虫缠绕上我的身体。巨大的人面蜘蛛用脚刺入我的小腿。灰色怪虫的硕大口器凑近我的脸庞。

　　就这么结束了，我的一生。无法抵抗的我只得闭上眼睛，拒绝目睹这肮脏的世界。过去的记忆就如同污黑的水流入脑海。

　　十二岁以前，父母经常性吵架。恶言恶语、摔家具什么的早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十二岁以后，父母意外地和好了，虽然时而会发生口角，但却不会动不动要死要活的。我们一家三口去了我梦寐以求的游乐园。那一天是我除了和黎斯外最幸福的记忆。十四岁，我的额头长了一颗很像眼珠的绿色肿瘤。在父母的极力建议下，我做了切除手术。然后，我维持了两年的幸福生活彻底崩毁。父母离婚，双方留下抚养费后，就把我丢给有特殊癖好的叔叔。被屡次虐待后，我拖着残破的身躯，逃离了那个人间地狱。然后，我遇到了我的救赎——黎斯。我被他捡回了家。

　　那些怪物并不着急吃掉我，反而像是得到有趣的玩具，撕碎我的衣物，蹂躏我的身躯。我紧咬着嘴唇。那些不堪的回忆却如溃堤的黑水淹没了我。可是身体却仍然不住地发抖。

　　好可怕。好讨厌。

　　谁来……救救……我……

　　4.
　　突然，眼皮一亮。

　　“不想死就努力地活下去。”冷淡的女声传进我的耳朵。

　　睁开眼睛，我看到穿着和我同样校服的少女站在我的面前。背后是掉头的怪物尸体。

　　染血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会儿，然后掏出一块手绢，凑近了我。

　　被少女忽然动作吓到的我呆愣着，看着她帮我擦着脸。那温柔细致的动作令我产生了强烈的即视感。除了那呛人的血味，我隐约嗅到她身上浮动着的奇异香气。

　　“你……”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女。这副狼狈的样子都被看到了。少年的自尊心令我无法与之对视。

　　我自然也错过了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猎人般的兴味。

　　少女的指尖戳了戳我的脸颊。她一本正紧地说道：“真可爱。”

　　用那么严肃的表情说出调戏的话，这简直是犯规。我红着脸，反瞪她。

　　她挥了挥手中的钢管，问道：“为什么？”

　　突然想到黎斯，我瞬间煞白了脸，呵斥她：“快滚，不要理我。”她不应该卷入这丑恶的游戏中。

　　“可是，我听到了。”寡言少语的少女直视着我的双眼。那锐利的目光让我直想躲到地球的背面。“你的求救。”

　　虚张声势的姿态被完全戳破。被那真挚的关切融化所有的利刺。我低着头，难堪地坦白道：“反正，没有人会为了我的死感到伤心。我活着完全没有意义。”不被人爱着，总是孤零零的，被世界伤害着……我只是想有人能够爱着我，温柔地对待我，仅此而已。

　　少女突然把手搭在我的双肩上。她坚定地说：“你有的。我会因为你的死感到伤心，所以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被少女温柔的话语所拯救，我便和这位名为苏祈的少女结伴而行，一起去寻找残存人类所建立的基地。

　　每当那些不可名状的怪物攻击我们的时候，苏祈总是挥舞着那根小臂粗的钢管，挺身而出。明明是个纤弱的少女，她却义无反顾地投入与怪物们的战斗之中。

　　每一次看着她沐浴在血中的姿态，身为指挥的我就觉得苏祈异常的耀眼，同时心的深处微微地泛疼。我总是在战后，担心地询问她是否有受伤。每当我看到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我会变得异常难受，心莫名地发疼。

　　而她每一次总会立即察觉，反过来关心我。在险象环生的绝境中，她总是用自己的温柔无声地温暖着我，满足我被爱的需求。

　　我额头上的肿瘤在一次次战斗中生长起来。当我通过镜子看到额发后那翡翠色的第三只眼睛，我怀疑自己其实也是个怪物，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而她却找到打算自杀的我，告诉我，额头上出现翡翠眼眸不过是一种返祖现象。那个眼眸不仅是我根达亚血统的证明，也是我力量的来源。

　　当我问她，她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苏祈浅浅地一笑，低头亲吻我额头上的眼眸。

　　不讨厌，你的眼睛很美丽。

　　听到她的话，我感觉到黎斯和苏祈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黎斯曾经也说过，为什么要挖掉那么美的眼睛。那段被黎斯驯养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好。但是想起他不过是为了玩弄自己，那幸福的回忆就飞溅上无数的污点。而现在，陪伴在我身边的是少女苏祈。

　　苏祈站在我的面前，用她并不高大的身躯保护着我。被一个女生保护让我感动的同时，感到异常的难堪。虽然，她总是说，她能够一直战斗并且胜利，都靠着我的预测。可我知道，若是没有我这个累赘，她将会活得更轻松。

　　终于，有一天她撑不住了。

　　苏祈被拥有无数触手的肉块打倒在地，并以极为屈辱的姿态卷起。看到她衣衫褴褛的样子，我愈演愈烈的心绞病也变成了绝症。我拿起她掉落的武器，冲向了那个怪物。无视脑内尖锐的警告声，我被愤怒驱使，狠狠地打着那个丑陋的怪物。

　　即使重伤了它，那个怪物也会自动恢复。筋疲力尽的我也被触手卷起，再也无力反抗。

　　看着旁边昏迷的苏祈，我无奈地笑了。

　　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只是，我的心没有当初那么空虚。因为在被剜掉的洞里填上了一个人，一位名叫苏祈的少女。

　　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尽早认识到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你，苏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