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深度诱狩》千秋染

1、【上】

　　1.
　　“滴——滴——滴——”

　　我呼出了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显现、消弥。略微僵硬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老旧的手机，解锁。
　　显示屏上干干净净。没有未接电话、没有短信。

　　食指僵硬在确定键上。默默地思索了三秒，我恍然大悟。绝对是别人的手机响了。

　　可当我抬起头，却发现周围的人依旧在干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摸出手机。所以，那个声音是哪儿来的？难道，我的耳朵幻听了……？

　　2012年12月21日22点30分，距离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还有一个半小时。

　　食指点在手机显示屏上，我无奈地想着。玛雅人预言的末日正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们，可这个世界依旧在正常地运转着。无论真假，都让人无法感到实感。即使我死去，也不会有人为我悲伤、恸哭。他们最多会带点惋惜地谈及我，而后转向其他有趣的话题。

　　独自坐在长沙发一头的我深深地懊悔着。我不该答应唯一的友人黎斯的。即使我是那么高兴能够来到我阔别三年的我曾经的家，但在他的家里还多了一群人——我们大学的同班同学。而且他们聚集的目的是那么的愚蠢，一起等待世界末日的到来。

　　而现在，我只能强撑着疲惫的身躯，蜷缩在沙发上。今年的S市格外冷。虽然客厅里开了暖气，我却感到身体正一点点地被冻结。

　　“好热！”陈明扯了扯自己的衬衫，大声嚷嚷着，“哪个混蛋把空调开那么高！热死人啦！”
　　听到那突然的抱怨声，我惊愕地看着正在打牌的一堆人。

　　“真是的，居然调到二十九度。不怕被煮熟嘛！”校花黎岚埋怨着，把空调调到了二十六度。

　　看着三十摄氏度的室内温度，我只能叹气。原来是我的体温调节系统出了问题么？自从十四岁做完额头肿瘤切除手术后，我的身体便一直处于异常。

　　“怎么了？”坐在长沙发另一头的黎斯转头，看着我，“我听到你叹气了。难道你不喜欢我们的家？”

　　被我们这个词击中的我不由得感觉身体的体温在迅速上升。躲过黎斯过分明亮的眼神，我故作镇定地说：“装修一如既往地华而不实，还真是符合你肤浅的品味呢。”

　　“可是，你从小就很喜欢啊。”黎斯噙着抹迷人的笑，说道，“从你离开的那天起，这座房子的布置便没有变过。它一直在等你回来，而你也一直期待着再一次踏进这个屋子。”

　　被戳中的我只能瞪着兀自笑得灿烂的黎斯，“阿斯，你的耳朵可真灵，明明坐得那么远，却连别人心里想什么都听得见。真不愧是M大的高材生。”

　　黎斯自动忽略了话语内的嘲讽，反而如猎豹般优雅地爬向我。当他的双手搭在我肩上时，那温热的话语随着气流吹进我的耳朵。“因为是你啊。”

　　早已习惯黎斯捉弄的我看着正经脸的友人，无奈道：“真冷。”

　　秒懂的黎斯莞尔一笑，说：“那让我温暖你吧。”

　　“啊？”反应不能的我随即被黎斯扑倒在长沙发上。

　　看着居高临下的黎斯，我吐槽着：“你好像一只狩猎中的猛兽。果然是看多了《动物世界》吧！”《动物世界》是黎斯最爱的一档节目，没有之一。

　　“《动物世界》里还有繁衍。”黎斯轻飘飘地附上一句。

　　我因他的话产生了剧烈的动摇。拼命按捺住狂乱的心，我只得无力地反驳着：“阿斯，你那么帅，可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

　　闻言，黎斯低下头。那张俊美的脸庞在我的眼前放大了无数倍。其上的黑色眼眸仿佛旋转着的宇宙，万千星辰齐坠。那张朱色薄唇极缓极慢地吐出几个字，“我只喜欢我感兴趣的。”

　　微热的气流摩擦过我的唇。我感觉心脏跳得极快，身体也开始燥热，脑子仿佛缺氧了般隐隐发疼。隐约间，我嗅到了一缕奇异的香气，那是不可名状的香味。

　　“我困死了！”正在打牌的校花黎岚突然发起了小姐脾气。把牌一甩，她站起来，不高兴地环视了一周。

　　我感觉到黎岚狠狠地瞪了我几眼。慌忙把黎斯从身上赶下去，我立即正襟危坐。校花黎岚虽和友人黎斯同姓，却是个娇蛮任性的美少女。而我总觉得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好像一条深海的水蛇，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

　　黎岚满意地点了点头，优雅地打了个哈欠，说：“我去睡觉了。”而后，她犹如一只任性的猫轻盈地走出了客厅。

　　还没等我松口气，黎岚便从门后探进头来。那双带着美瞳的碧蓝色眼眸微微眯起。樱色的嘴唇微分，吐出带着水汽的软绵话语。“各位，要尽情地玩哟。”

　　当其他男生都荡漾在她猫咪般可爱的笑容里时，我却无端感到一股寒意迅速地窜过我的脊梁。额头那个手术后的伤疤开始隐隐发疼。

　　“我们来玩‘天黑请闭眼’吧！”最先回神的班长提议道。周围的人纷纷响应。

　　看到他们玩得那么激动，我只是愈发缩进沙发内，企图温暖越发冰冷的身躯。

　　“一起来吧。”被首刀的黎斯向我伸出手。他一如往常地露出招牌的温柔笑容，补充道：“在繁星的位置正确之前。”

　　虽然不明白后一句的意思，我自动把它和世界末日联系在一起。我调侃道：“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M大天才，原来也相信玛雅人胡扯的世界末日啊。”

　　面对我的挖苦，黎斯只是苦笑，“我只是刚好看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克苏鲁的呼唤》。”

　　“一听就是很无趣的书。”我耸了耸肩，“我还《野性的呼唤》呢。”

　　“我倒觉得很有意思。”黎斯神秘地笑着，“那个作家把人类这种生物看得十分透彻。”

　　“你们到底玩不玩啊！”陈明嚷嚷着，“黎斯、苏想，你们两个老是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哪有那么多话！莫非你们是……”

　　陈明的欲言却止令我感到莫名的窘迫。但在心灵的深处，我竟然有些期待他把话说完整。完美谦和的黎斯竟然会在那次事件后，依旧和我这种人做好友。我苏想唯一的好友，这特殊标签背后代表着的绝不如字面上那么简单。我一直想知道黎斯的答案。可他却像是丢失那段记忆一般饶有余裕地和我相处着。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停留在原处，抱着那卑微的爱慕之心。

　　2.
　　2012年12月21日23点58分。

　　“启动末日survial 模式。”

　　在举手表决是否杀死黎斯的时候，我又幻听了。

　　“滴滴——发现入侵者，确认为外神，请选择——A、立刻杀死他。B、立刻逃走。C、原地观察情况。”

　　“若10秒后未选择，系统随机确定。”

　　虽然是幻觉，但我为防万一还是心中默念C。那个幻听滴滴了两声就没有再出现了。

　　处理了那奇怪的幻听，我刚一抬头，便看见黎斯正对着我展露十分微妙的笑靥。那张微笑的脸上流露出一股猎人般的兴味。这让我背脊迅速蹿起一连串的寒意。

　　我只能尴尬地回以笑容，并暗自觉得自己肯定是太过疲劳导致神经衰弱了。黎斯虽然爱作弄我，但他本质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正是因为他的过分温柔，让我从与他相遇的那一刻起，便不断地贪求那份温情。

　　“我宣布他没有死。”作为裁判的班长搭着黎斯的肩膀，这么说道。

　　虽然作为“预言家”的我知道他是“狼人”，但我还是私心地把处决票投给了另一位被怀疑的人。

　　“所以——陈明死——”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滑出口，班长就大张着嘴，无声地尖叫着。

　　被表决处死的陈明反常地安静。他坐在椅子上，张开的嘴还想要抱怨什么。他的头却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整整齐齐的切口，就像是用起子把罐子盖打开一样。

　　嫣红色的鲜血潺潺流出，污染了名贵的纯白地毯。被按了静音的客厅顿时爆发出各色凄厉的尖叫与抽气声。只有他——我的友人黎斯，正勾着惑人的笑容，宛如看着心爱的情人般，温柔地看着那掉在地毯上的脑袋。

　　要安静点哦。

　　坐在对面的他蠕动着嘴唇，而我刚好捕捉到那洋溢危险的讯息。

　　2012年12月22时0点。

　　鲜血肆意地飞溅。

　　刚才还活生生的我的同学们此刻已经安静地躺在地板上。陪伴他们安睡的是各式各样的破碎肢体。有脑后盖，有断手掌，有小腿，有大臂……扭曲堆叠的尸块、头颅被摆置在猩红色的地毯上。血染的欧风华贵家具，一闪一闪的电灯……若这是一场电影，我一定会夸赞导演把“炼狱”这个词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这是现实……

　　我僵硬着脖颈，盯着溅满鲜血的我的前友人。那个怪物仍旧是原来的样子。被鲜血污了的苍白脸庞愈发俊秀，宛若堕落的天使，有一种异常的阴暗之美。他的手异化成尖锐的刀，黑色的短发无风飞扬着淡褪成月华的银色。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我走来，沿途留下一个一个血色的脚印。

　　我瘫痪在地，不仅是因为惊恐，更是因为内心宛如黑洞的空虚与莫大的将我吞噬的悲伤。

　　望着走到我面前美得妖异的黎斯，我开口问道：“在你的眼中，我是什么？”

　　他笑着，异常诚实地说道：“一个玩具，品质很高可以收藏的玩具。”

　　被现实击碎的我只得勉强地开口说：“我明白了。”果然，我从来没有被爱过。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温柔了。

　　等待死亡的我被黎斯的手遮盖住了双眼。那熟悉的嗓音依旧在我耳边温柔地耳语着：“在我没玩够之前，不准死掉。你是我的玩具，要好好地愉悦我。”话的内容却异常残酷。

　　我额头上的疤痕被他的舌碰触，产生一种发热的舒畅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这种感觉美妙而不可思议，却带着莫名的熟悉。

　　“就这样，让我催熟你。在果实完全成熟的前一秒，我将会收获。希望今年是个大丰收。”

　　那个怪物絮絮叨叨着。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也开始模糊不清了。

　　黑色笼罩了我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