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神魔之宴》红桃K

12、Act 12

　　“请放松您的肩膀……”
　　“请您将舞步做得更圆滑些，不要这么生硬……”
　　“这是可以即兴发挥的一小节……不、不是这样！啊！！”

　　……懒得换下舞衣，亚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教室，心里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恳求父王下令废除这种被称为鲁卡卡的交际舞——月亮才知道二步三步之后什么时候接一个转身，什么时候又接一个手对手！其他的专门教师个个夸她悟性高天赋好，绝对堕不了身为魔王之女的名头；只有舞蹈老师，除了开课前会表扬她从不迟到之外，向来无法凭良心说出哪怕一句赞美之词。

　　橙色的明月高高挂在树梢，女孩拣了条小路朝中庭的喷水池边走去，路上遇见两名侍女满面绯红地向雷尼询问赛玖的去向。自从那次事故之后，雷尼看她的目光越发冰冻刺骨，这次也是远远一瞄到公主殿下便马上走开，根本懒得理睬；连那两名一直用爱慕的视线目送其背影的侍女也开始感叹“雷尼大人真是冷淡”，“还是赛玖大人比较亲切”云云。

　　那天晚上他说自己什么都比不上雷尼的时候，我该说赛玖在女孩子当中显然更受欢迎的——虽然亚希脑中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可只要一想到他很习惯于应付女孩子的模样，殿下的心情就变得有些烦躁不安。

　　不，并不是他太有经验；应该说是自己相比之下太……太那个了。
　　亚希怎么想也找不出一个合适而不太伤害感情的词，于是叹了口气，眯起眼睛远望头顶的路加之月——无论何时，那轮与父王紧密相连的圆月都会静静地守护着这座依靠魔王之力保护的城池，守护着自己，这让她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有一天，我也能亲手将月亮托上天空么？
　　我能如同父王期望的那样，坐上魔界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魔王的宝座么？
　　距离预言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十年了啊……
　　虽然现在并没有什么风，亚希却觉得有些凉飕飕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脖颈，于是轻轻环抱住了手肘。她紧走几步越过喷水池。靠上有着清新味道的巨大桉树，出神地望着地面上随着枝叶摇曳而不断变换的阴影与光斑。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发现树上有些动静，便好奇地飞身上去察看。

　　“赛玖？！”
　　立于一支粗壮的丫杈上，正背靠树干闭目养神的少年听见她的呼唤，立即伸直食指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公主殿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被他一把拉到身边之后才压低嗓音问道：“怎么？赛玖在躲谁？”

　　“嗯，偶尔也会有不想这么受欢迎的时候。”少年用稍微苦恼的口吻半开玩笑地这般说道，而后亲密地帮亚希理了理有那么点儿散乱的长发。“殿下刚结束舞蹈课么？啊……要是有机会能跟您一起跳舞就好了。”

　　“等、等我达到能被老师称赞的水准吧……”亚希觉得额头上开始沁出薄汗，停顿片刻之后不怎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对了，刚才有两个女孩子好像在找你来着……那个，赛玖现在有固定交往的对象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亚希听见自己的心脏响亮地咚了一声，连忙抿紧嘴唇以防备它不小心跳出来。少年近在咫尺的体温令她想起了那一晚的拥抱，温暖、甜美，还有一丝抹不去的忧伤——也许对他来说，拥抱一个女孩是最经常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可对她来说，那是一生第一次的体验，第一次——对女孩子来说总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为什么这么问？”赛玖轻轻捏住亚希的一绺长发，欣赏起了那泛着些许浅蓝光泽的亮银色，发出愉悦的轻笑：“莫非您嫉妒了？”

　　“才、才没有！”公主殿下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脚步打滑而不得不死死揪住一根侧枝。她避开少年那挂着戏谑浅笑的英俊脸庞往右侧望去，却突然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雷尼好像在找谁的样子，是……”

　　下颌突然被抬起的触感令亚希瞬间瞪大了双眼，可还没等她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嘴唇上便传来温暖而柔软的压力，不轻也不重——眼前似乎是赛玖放大的脸，因为太近而有些模糊，长长的睫毛似乎在刘海的阴影里不停轻颤；烫热的呼吸落在她鼻翼上，带来些许微痒。女孩觉得有一股令她发麻的热流从指尖开始涌起，迅猛无比地席卷着她的肢体；当唇上那压力开始转变为柔腻的轻蹭时，她反射性地想要挣扎——可那样的想法又在瞬息之间被对方轻抚发丝的亲密动作和暖热的掌心温度所打消。

　　就在亚希快要被自己的心跳声压垮的时候，赛玖略微退了退，保持着双唇轻贴的姿势用耳语般的音量微哑地问道：“殿下……是第一次接吻吗？”几乎无法呼吸的公主楞楞了好一会儿才不知如何是好地稍稍启唇：“赛……”就在她张口呼唤他名字的时候，少年灵活的舌从微张的唇瓣间滑入，调皮地挑弄起来；偶尔还会甜腻地轻咬她的唇。

　　“真的是初吻呀……身体绷成这样，好可爱……”
　　赛玖断断续续夹杂在亲吻当中的话语让亚希觉得整个身子从胸口开始发烫，全身无力且越来越酥麻。因为恍惚当中不愿意只是被动地承受着一切，她尝试学着他的样子去追逐对方的动作，得到的是更加热烈的回应。

　　“公主殿下很乖呢……做得很好喔……”赛玖自轻喘中逸出赞美，嗓音开始纷乱，不再拥有刚开始时的那种自信满满的掌控力。“你……会变成我的……不是……的，而是我的……”他低哑地说出亚希无法理解的语句，然后在她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开始疯狂地掠夺她口中的空气……

　　亚希记不清这个吻持续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当唇瓣终于完全分开的时候，一层淡淡的灰暗寂寞笼罩上了她的心头：一部分是因为失去了那温暖和甜腻的触感，另一部分是对面的少年突然露出一个她看不懂的笑容。“好了，差不多该让雷尼找到我们了。”赛玖不由分说地紧紧拉住她的手跳下树去，落地点的几步之外就是刚刚找到这边来的雷尼，当视线集中到他们相握的双手时，后者骤然捏紧了拳头，面色霎时暗沉下来。

　　虽然公主殿下怕羞地想把手藏到背后，但赛玖却以炫耀的姿态大喇喇地将手伸到前方。“有什么事的话以后再说吧。”少年紧紧盯着自己的哥哥，因为他脸上不断加深的阴霾而绽放出越发灿烂的笑容，调子欢快得如同飞翔一般，“抱歉哦，我们正在享受独处的快乐时光，对吧？”他俯下身子再次吻住了身边来不及说话的女孩，花了几秒钟结束这个浅吻后，手指旁若无人地在那被亲得格外水润的唇上轻轻划动。

　　雷尼面无表情地别开视线，没说什么就背转身走开；赛玖在他背后爆发出一阵完全发自内心的愉悦大笑，笑到眼睛里似乎有着泪光闪动的程度。一直被他牵着的亚希感受到从他掌心传过来的震动，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于是轻轻咬住了下唇。

　　“那家伙一定很嫉妒我们呢。可爱的你先被我抢走了，他现在应该非常不甘心吧。”骄傲地在公主手背上落下一吻之后，赛玖终于恢复了常态，语调也变得跟平常一样平缓温柔，带着一股优雅的华丽。“好了，碍事的家伙已经走了，今天接下来的时间就我们两个一起悠闲地度过吧。”

　　“啊，好啊。”亚希被他那比平日里来得灼热的目光看得微微垂头，紧张地勾起了手指。“那，我先去换件衣服。这个不太方便……呃，赛玖在、在这里等我好吗？”话音刚落她就抱起宽大的裙裾跑走，十分小心地没有显露出头重脚轻的状态——她在花丛和鹅卵石之间跳动的脚步是那么的轻盈，如果舞蹈老师当时在附近，一定会热泪盈眶地宣布公主殿下终于懂得舞蹈的真谛！

　　亚希用最快的速度冲回自己的更衣室，冲在房门口等她下课的黑猫稍微点了点头便开始在屋子里“捣乱”：一件又一件华服被她从架子上拉下来在占据半面墙的穿衣镜里比一比然后又马上被扔在地上；连凯尔也被一条缀满玉片和宝石的厚重腰带砸中，痛得它发出喵喵的叫声。

　　“对不起，凯尔。”公主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衣架上取下更多的裙子，散乱地在地面上堆起一个个小山包。直至将所有的服装都划拉过一遍，她才风风火火地从某个山包底下挖出一件样式简单的短裙，火急火燎地穿到身上，开始用挑剔的目光审视自己在镜中的身影——

　　跟她惯常穿的那些繁复精细的长袖小礼服不同，这条裙子设计相当简约，没有蕾丝也没有珍珠宝石作为装饰，就是一条刚好过膝的吊带大摆短裙；然而剪裁尤其合体，能够恰如其分地展现出女孩腰背部的优美曲线。亚希整理好长发之后随手在花瓶里抽出一支蓝玫瑰来别在腰带上，原本略显单调的纯黑马上就被点缀得灵动起来——衬托出颀长的颈项，精致的锁骨；细腻洁白的肌肤微微泛出粉红来，是最好的玉器瓷器也无法比拟的色泽。

　　“呃……公、公主殿下好……喵~~”凯尔颤巍巍地发表了评论，眼神朦胧，耳朵神经质地一会儿耷拉一会儿竖直，露出一副晕乎乎的模样。还没等它想出一个最适合的形容词，亚希就急匆匆地冲出了更衣室，留下一地狼藉——女孩现在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是，千万不能让赛玖在那里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