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九十九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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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钟煜莫名就凝固了的表情，掌柜心中不由浮起一股嫌弃之意，两个嘴角向下一掉，似有催促地说：“要订房的人可都排到城门外去了，您这要还是不要，可是给小的一句明白话，可别站着茅坑不拉屎，挡我生意。”
钟煜无奈轻叹一声，之后却似鼓足气一般将钱袋一下摸出，颇有架势地往柜台上狠狠一压，紧紧瞪着掌柜气势十足。掌柜被这袋子的小小重量隆地顿时心中大喜，刚才收回嘴中的笑意立马堆在铜黄色脸上蹙成一片谄媚。
“九十九文一晚！”钟煜振振大吼一声，引得店中其他人都向此处看来。
撇去其他不说，这一百文的杀猪价到底掺黑了多少，掌柜心中可是一本明帐。他当即拍案而起：“客官果然是江湖豪杰，为人爽快，就冲这点这九九折我是给定了。敢问客官要住几月，我这就让小二给你收拾房子去！”
此时晚上就要休息客人，看到此事，反而没了睡意。竺阳城内谁人不知福来客栈的掌柜是钱缝里扒财的主，众人也都是等着看钟煜的笑话。
可是刚才还气势凶猛的钟煜突然没了下文，直等得一群人心头痒痒的紧。半响，才听钟煜支吾两字：“一晚……”
此语一出，众人当即先是一愣，随后就笑喷一片：敢情这小子是来消遣掌柜的，这手段，这气势，硬是让鼎鼎有名的福来掌柜白陪着笑脸再挨上一耳光子。
这掌柜本来就是个嗜钱如命的主，钟煜占他一文钱便宜不说，还把他堂堂掌柜的脸面拖到地下让人踩，你看他那被气得涨成猪肝色的脸，就差没两脚一蹬一命呜呼。
“来人！给我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土扒羔子往死里打！”
四周刚还笑得踹不过气来的看客，闻此一言立马没了声音，本来就是看戏，没想到居然要扯上人命官司，他们只得茶碗一撒，拔腿四散而去。几个人高马大的狗腿大手举着手腕粗的棍子围着钟煜就要开打。
福来掌柜眉眼狠笑，正想借此出一口恶气，冷不防感觉自己侧面啪地一声什么东西打了过来。再看，一个黏着滑溜溜口水的香蕉皮直直顺着自己半秃的脑门往下滑。难不成今天开张没看黄历，这样阴缺的事情都给他福来掌柜遇上，当即掌柜也没了遮拦地撒泼似毒骂：“断子绝孙的腌臜货，敢在爷爷头上动土！你那老爹也是个茅坑里出来的孬种，生下你这么个没种的龟儿子！”
只听对方慵懒地打着哈哈不紧不慢地说：“我当是谁家的狗放屁这么臭，原来就是个只会乱叫的草包货，这香蕉皮丢得，真是亏死！”
这掌柜没由来受上两回气，再定睛一看这插手之人差点没气得喷血：一袭麻布补丁衣，束腰扎了一条玉白色缎子，穿着一只顶脚破洞的小鞋，细条条的身子骨，分明就是一个小叫花子！
“娘的！这还反了不成，一个下贱蹄子也敢冒充大侠闲手碍事不成!给我打，谁把这两人一并打死，我付他一月工钱！”
“切！”小叫花子气都懒得出一下地继续有滋有味地啃香蕉，黄腻腻的沾了一嘴。白白净净地小脸上那双如小松鼠一般乌黑的明眸滴溜一转：“就凭你！我呸！”
福来掌柜一口气还没出，只见小叫花子三根削葱根般的玉指一竖：“你这号人，就四个字！”她细眉一挑，故意卖个关子似的一顿，这刚才还深仇大怨的一群人倒全是齐刷刷在此刻洗耳恭听。
见到这般光景，小叫花子自然是得意的很，朱唇再起，字字珠玑：“龟孙子一坨！”
“呃……”这话一完，当下是一片大眼瞪小眼。小叫花子也肯定是意识到了纰漏，尴尬的俊脸上两个乌溜溜的眼睛忽眨忽眨，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干脆冲着吃剩下来的香蕉皮啐了一口，接着就冲福来掌柜的死鱼脸就死命丢去。
“你个挨千刀的贱油渣，我今天不杀了你，我这福来客栈的牌匾就倒着挂！”
这一声令下，一群熊腰虎背的大臂膀汉子顿时和他们扭打成一团。钟煜对付这些小喽啰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心中有些放不下身形单薄的小讨吃。不过这个小叫花子倒也不是没底子的中干货，虽然明显不占上风，但是身段却如滑鱼戏水，几个莽汉硬是给她耍的团团转。就她刚才当机立断的那么一搅和，谁还有心情计较是四字还是五字这点，钟煜也不得面上浅笑，自是明白多虑了。
再看那福来掌柜，向来都是横着鼻子看人被打，又何曾见过自己手下被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地满地找牙，说白了也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绣花草包。被这架势一吓，他居然失禁，夹着尿湿的裤子钻进柜台底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正在心魂不稳之时，只觉得耳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割痛，他就被小叫花子拧住耳朵拽了出来。
“哟，你看看这是谁啊？这向来腰板直溜的福来掌柜怎么纳凉都跑桌子底下了。”
“大侠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她听罢此话，抬脚冲着掌柜的膝盖就是一踹，厉声叫道：“给我叫爹！你这个王八龟孙子！”
掌柜的咚的一声就跪在地上，杀猪一样叫唤着：“爹！爹！儿子我错了，求爹高抬贵手，放了儿子这次。”
小叫花子看着地上头如捣蒜的福来掌柜，心中不禁有点诧异。这个掌柜看似是个外强中干的烂货，但是这脑子转起来倒是一流的快。刚才他骂她龟儿子，她顺势反讽他是龟孙子，现在他这见风使舵认起亲起来还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可是你老爹我现在就想揍人。”小叫花子嘴角噙着坏笑拿眼瞟着掌柜。
岂料掌柜一副大义凌然的大喊：“福来不是人，福来就是一坨龟孙子！”
这话一说，简直要将小叫花子活活气死。“丫的！敢拿我的话噎我！去死吧你个王八蛋！”说完一通“扣掐撕扯踹”冲着福来掌柜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这地上之人是被打的不成人形，可这动手之人更是打得发髻微松，饶是一向沉静的钟煜也看得有几分目瞪口呆。
她一手拢起不断落在眼前的碎发，一手发狠的死拧福来掌柜的皮肉：“打死我给一个月的工钱是吧！我叫你给，我叫你给！”
“亲爹饶命啊，亲爹饶命啊。工钱自是月月发，我提前发他一个月工钱，不是多发一月的工钱啊！”
小叫花子这一听，心口那窝火腾地一下烧没了理智，刚想一脚踹死这个王八蛋一了百了，突然听见有人喊：“官差来了！”这就要下去的一脚愣是呆呆停在了半空中。
钟煜看她不动，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开跑。可是跑了几步她却又像回了神似的，一把甩开钟煜，冲着掌柜的下半身就是狠狠一脚。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脑子是坏了还是怎的，大难当头，她却还大有要继续踹下去的架势。钟煜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上前将她拦腰一扛，脚底生风一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外面的没了多少动静，钟煜才稍微放松下来，可是回头一看，这小叫花子居然若无其事在认真收拾自己的发髻。余光瞥见钟煜在看自己，小叫花子两眼一翻，毫不客气地说：“看什么看，有你这样对你救命恩人的！”
钟煜想起她刚才发狂的疯癫样子，如果不是他来硬的，到时候真不知道是谁会吃牢饭。救命恩人？算是吧……现在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闷闷应声敷衍。
“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没准我今天还真落网了。还有那个该死精瘦子，要不是踹他最后一下给崴脚了，本大侠也不会狼狈至此！”她的心情倒是很好，看钟煜不说话，倒是第一个打开了话匣子。
钟煜听完只觉天雷滚滚，敢情这家伙没命地踹就是因为要报崴脚之仇？
“你就不怕把他踹死？”钟煜心中堵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有什么好怕的。踹死也是为民除害，踹不死也要踹他个不举，踹不了不举也要他下半辈子不好过！丫的就知道钱钱钱，半老的光棍就差抱个金佛老婆睡觉，生活就美满了。”
钟煜听完愣是干了嗓子。她倒是直爽，一口气把他的疑惑说了个尽透。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小叫花子不禁笑了起来：“哎！我说你是怎么惹上这个我这个龟孙子儿子的？但凡竺阳城里识趣的都不会主动招惹他。”
“我未曾想招惹他。只是天色已晚，仅是想找个落脚之地。岂料第一次出门，着实大意，被人摸了口袋，这才有了福来客栈的一出。说来也是稀奇，这偷手倒是妙的很。我一共带了一百九十八文钱上路，他能用相同分量的石头瞒天过海，但却不多不少地给我留下九十九文钱。我真不知是哭还是笑，他这一手，硬生生是一分钱难死一个英雄，实在无可奈何啊！”
这边钟煜自是说得感慨，可是小乞丐脸上的表情那可真是缤纷地好不尴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九十九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