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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四月的一日,早早地看完了成衣店的帐,沈心碧带着四个丫头坐了马车回家,摇摇摆摆中车却停了下来,“小姐,前面有许多人阻了路,是绕道还是等一会儿?”车夫方大叔的声音。盈盈却手脚麻利地掀开车帘,看过去,一家客栈的门前,围了大圈人,有哭的有骂的,还有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以及围观人摇头叹息声,堵了大半个路,车是过不去的。
      “方大叔,你去看一下,这是怎么了?要等多长时间?”沈心碧的声音。
      车夫应了一声,时间不长,又转了回来,边摇头叹息边道:“作孽呀。”
      “怎么了,大叔?”烟如一副包打听及管家婆样,其余四个也全盯了老车夫看。
      “作孽呀,一年轻女子,刚生完孩子没几天,怕不行了,无亲无故的,身无分文,被客栈老板赶出来了。”兀自感叹不已。
      沈心碧垂下眼,心中长叹一声还是下了车,“小姐?”烟如小小声地叫,紫衣却已跟下了车,其余四个也跟了上来,连同老车夫。挤进人群,地上躺着一脸色蜡黄年轻女子,也就双十年华,骨瘦如材,双眼无神,正如方大叔所言,就快不行了,旁边躺着一大哭的婴儿却包裹得很好。人群中有人摇头,有人叹息,但终没人过问,小二犹在嘀嘀咕咕,沈心碧盯了他一眼,又回看了盈盈一眼,略略歪了下头,小二冷颤了一下,住了嘴。
      盈盈恶狠狠地瞪住站在那发呆的小二,冷冷笑道:“怎么,这会子不要钱了?”在大家的目光中,小二无声地摸摸鼻子转身入栈,盈盈跟上。
      不管别人的目光,沈心碧在那年轻女子的身边跪下,轻轻抱过大哭的孩子,拂去女子眼前的发,微微一笑,道:“孩子很漂亮。”
      女子眼珠微微转了一下,仿佛有光华流过,曾经定是美丽无双的女子,沈心碧心中叹息,却一如既往地笑着。女子突然伸手紧紧抓住沈心碧的衣角,却已用去她全部的精力,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婴儿,沈心碧忽而低下头,在年轻女子耳边低语了一句,女子转眼来看住她,感激地一笑,却已没了声息,眼角眉梢均是笑意,似放下了心。
      一滴滚热的泪滴在女子已凉了的脸上,沈心碧伸出手,轻轻拂过女子的眼睑,闭了眼的女子,一脸温柔。一个眼神过去,紫衣微一点头,细细地交待方大叔什么。
      沈心碧站起身来,在软语借来的凳子上坐下,不管满街的目光,架起一条腿在另一条腿上,把婴儿躺在腿上,轻轻晃着,哄着“哇哇”哭泣的婴儿,边轻柔地唱道:
      “风儿吹着树影摇,
      摇呀摇到外婆桥,
      想着我的好宝宝,
      亲爱的你是不是睡着?
      月儿高高床前照,
      想你的心飘呀飘,
      飘进你的梦里瞧瞧,
      姑娘想着她的花轿。
      我要带你到天涯海角,
      拜访春天向她说声早,
      管它漫漫长路路迢迢,
      爱的路上有我陪你跑;
      我要带你到天涯海角,
      走过秋天向她问声好,
      就算漫漫长路路迢迢。
      爱的路上有我陪你跑,
      你说好不好?”(《外婆桥》)
      婴儿吮着沈心碧的小指,又嘤嘤哼了几声,脸上犹挂着泪水睡着了。
      方大叔带着棺材铺的掌柜和小二赶着一辆车过来了,沈心碧又细细吩咐了一回,给足了银子,并衣服、烛香等一并算上,三日后来出殡。
      运走了女子的尸体,围观的人群才慢慢散了,沈心碧抱起婴儿,轻柔落一吻在婴儿额头,道:“宝贝,我们回家。”
      沈心碧没敢将婴儿带回沈府,怕被爹娘说得狗血喷头,只回了梧桐小巷,托人帮着找了个奶娘,又是好一顿忙。
      第二天,沈心碧又亲自走了一趟,细细地听准备了什么,看了棺木,选了地。临走时,老板娘拿出两样东西,说是女子带在身上的,一块幽幽的玉观音,中却有点耀眼的殷红 ,红得惊心,上好的玉,上好的雕工,对少妇来讲,肯定很重要,要不不会潦倒如此,都未曾当了或卖了;另一片金锁,刻着富贵长命,却在中间刻一小小的箫字,大概是为孩子定的,同样做得很是精致。
      回头,金锁给女婴挂脖子上,玉观音收了起来。隔日,沈心碧带着几个丫头并几个劳力,和棺材铺的老板、伙计把女子葬了,站在一堆新土前,沈心碧恍惚起来,那样年青的女子,就这样没了,只剩下一坯黄土,人生倒底是怎样的呢?
      接下来的日子,沈心碧有点儿蔫蔫的,但为了那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还得打点起精神,整天被她哭得头昏脑涨,还得应付那两个小东西,也就没那个闲工夫想些有的没的。
      一个月后,本留在府中的烟如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边叫:“小姐,小姐。”
      刚眯了一会的沈心碧一惊,醒了过来,懒洋洋地道:“又怎么了?”对于她的这些个喜欢大惊小怪的丫头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哗啦”一声,烟如掀了珠帘,进了寝室,一脸的兴奋:“小姐,听府里头厨房的柱子讲,他在路过李字当铺时,看到一男子比划着问,有没有一个女子当了一块,绿幽幽中一点殷红的玉观音或是一块金锁什么的,没听得很清楚。小姐,这人应该和上次那女子有关吧?”
      沈心碧眯了眼想了一回:“你把这事和紫衣讲一下,让方大叔驾车带她去确定一下,回来再说。”
      一个半时辰后,紫衣带回来一个年青男子,男子一见沈心碧“卟通”一声跪了下来,吓了沈心碧一跳,现代何偿有谁跪过谁,除非是死人,这叫沈心碧心中总是很别扭。连叫:“请起,请起。”但男子还是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再起来。
      沈心碧边吩咐软语去后头让奶娘将小女婴抱来,边打量男子,但见此男约高出自己一个半头,生得魁梧高大而不失儒雅,一身青衫,斜背一长剑,一身风尘,满面憔悴,却不能掩其大侠风范。
      奶娘抱来婴儿,男子一见婴儿胸前所挂金锁和沈心碧所收的玉观音,不禁眼眶一红,颤抖着手抱过婴儿,拿剑使枪的手不知轻重,本已沉稳睡着的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开来,男子眼一热,一滴泪落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
      原来,男子姓箫名云扬,乃当今武林五大剑客之一,二年前在洛城无意中救下遭歹人强抢的洛城县县令小女凤青青,却不想两人一见倾情,但凤父怎肯让娇弱的女儿嫁一居无定所的江湖剑客,然凤青青却铁了心,为箫云扬离家出走,凤父深恶痛绝,与小女断绝父女关系,可怜一千金小姐,吃尽苦头,本以为箫云扬此次脱了江湖恩怨,从此两人隐名埋姓,过上神仙眷侣的幸福生活,然终人算不如天算,箫云扬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脱离江湖时,凤青青弱质女子却未能逃过病魔,致使两人都未能见上一面就撒手人圜。
      箫云扬讲完他和爱侣的是是非非,沈心碧也讲了凤青青最后的情况,却省了因钱财不够,遭客栈羞辱及死况凄凉。
      箫云扬虽听沈心碧讲得风清云淡,但身在江湖,深知人性,怕爱人受了许多罪,即使她不讲,他也能猜出几分,心中巨痛,不禁喷出一大口血来,沈心碧心中大惊,仔细看来,才发现箫云扬脸色苍白,并隐隐发青,双目疲惫充血无神。此时男子复又跪下,沈心碧大惊:“大侠何故如此?”
      箫云扬铁青了脸:“箫某自知为难姑娘,但箫某此次断了江湖恩怨,本意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事。然师父终不肯了我心愿,曾经在无意中知他培养众多弟子是为助他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后,若真那样,武林必是一场浩劫,所以我一直流浪在外,就怕他让我做出违我本意之事。然此次,师父多方派人跟踪,在我了断了自己的恩怨时,亲自找上我,让我跟他回去,我怎肯助他为孽,便力推,大概师父怕我此次的退出会危及他以后的行事,便要我以人之本源之体硬生生接他一掌,以断师徒关系,不想师父竟让师弟同时偷袭我,我五俯六脏俱已错位受伤,若不是为见青青最后一面,我怕早就死在师父面前……”话未完,又咳出一大口血来,但终撑着没有倒下,沈心碧也未去扶他,因知他有他江湖男儿的傲气。
      沈心碧深吸一口气,隐下泛上的泪光,微微笑道:“箫大侠,我会象对待我自己女儿一样待你的女儿,象爱自己的女儿一样爱你的女儿,决不让人欺她,让她快快乐地长大,找一个爱她的好丈夫,教她一辈子快乐,你看可好?”
      沈心碧吩咐了备车,带上箫云扬直奔凤青青的坟墓,指了坟,自己和丫头在离坟不远处的亭中等。
      沈心碧见那硬汉跪在妻子坟前,久久没有声息,便和方大叔一起过去,但见凤青青坟前碑上“爱妻青青”入碑三分,鲜血淋漓,眩人眼目,而坟前依然跪着的箫云扬已气息全无。
      方大叔长叹一声,沈心碧已泪流满面:“塞上牛羊空许愿!”
      合葬了箫云扬夫妇,沈心碧心中黯然,左思右想,该怎样将箫娇儿(箫云扬为女儿取的名)带回家,终没得主张,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了,依爹娘的心性,决不会忍心将娇弱的孩儿扔了不管,但自己还是少不得被念一顿的,头疼。
      当晚,在目瞪口呆的沈家老爷和夫人的注视下,沈心碧抱着婴儿进了内堂。还未来得及张嘴就在沈心碧一个停的手势下闭了嘴,然后,沈心碧将箫云扬与凤青青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在两人还未回过味来前,沈心碧将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塞入沈夫人手中:“若不行,娘,你抱出去扔了。”
      沈夫人眼光一落到小娃娃身上,就再舍不得转开,那还舍得扔了。就这样,又收了一个小娃娃,沈心碧又少不得被一顿碎碎念,还得稍稍费了点心思应付那对有些儿吃味的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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