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里不知身是客

20、第二十章

　　早朝后的御书房内，李修逸看了许多奏折后，看一眼黄绫高位上的圣元帝，迟疑了一下，缓缓道：“皇兄，皇子们的师傅耿太傅现在应该有两年清闲吧，能否割爱，让给臣弟两年呢？”
　　圣元帝有些微诧异地抬起头来，对上眼光柔和的李修逸，从结婚后，这位皇弟越来越象个正常人了吧，看来外面的那些传言多半是真的，真是没想到，原来那样阴暗的一个人，却也有今天，现在自己也只有对了他时，才有片刻的轻松了，不禁微微笑道：“怎么，皇弟又惦记起耿太傅的尺子来了？”年少时的李修逸顽皮好动，偏这耿太傅脑子耿直少弯，对不用心的学生深恶痛绝，即使是贵为皇子的李修逸也没少挨耿太傅的尺子。
　　李修逸似笑非笑横了圣元帝一眼，“皇兄还好意讲，皇兄惹得是非也少？每次都是臣弟替圣上背黑锅。”
　　圣元帝想起年少时的一些事，明明是自己惹的祸，每次好死不死地被父皇撞到时，在训的都是二皇弟，父皇从不给辨解的机会，每每都是二皇弟背黑锅，不竟“哈哈”大笑出声，总是前后跟着的大太监李胜海大吃一惊，有多久了，圣上都没好好笑过一回了，想曾经皇后在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候的后宫也曾经欢声笑语不断的吧。
　　待圣元帝笑停了，李修逸才道：“宫中皇子们大的大了，小的还太小，耿太傅大抵暂时闲着，臣弟想请了到臣弟府中教西席，不知圣上允否？”
　　圣元帝又看了李修逸一会，“可以让你的养子到宫中和皇儿们一起读书呀，也好让他有个伴。”
　　李修逸柔和地笑了一下，“可臣弟还有两个养女呢，心儿断不会不让她们不念书的。”
　　圣元帝有些暖昧地笑看了李修逸，“也可以让她们伴公主们读书呀。”
　　李修逸面上微一红，为圣元帝暖昧不明的笑，却答非所问地说，“娇儿是已故大侠箫云扬的女儿，瑞儿和麟儿的大名是李瑞麒、李麟玉，心儿说是取祥瑞玉麒麟的意思。”
　　圣元帝面上稍稍一硬，目光森森，李修逸面色温和继续笑道：“皇兄有多久未曾移驾臣弟府上了呢？”
　　圣元帝继续看了李修逸一会，慢慢地微眯起眼，是呀，有好久了吧，什么时候了呢？在欣儿还在的时候，每每她闹着要出去透透气的时候，都是偷偷带了她溜到二皇弟府上，因二皇弟一直未成亲，府中人一直很少、很清静，没有不相干的人等，连下人、侍女都很少，身在他府中比在宫中还自由自在，欣儿很喜欢那儿，说没有一大帮人跟着，也没有人虎视眈眈地瞧着，只有他们俩人，只有他们俩人呀，好象从欣儿去了以后，就再没去过，下意识中怕是自己在躲避什么吧，心中一痛，却微微笑道：“是有好久了吧，择日不如如撞日，现在不走还等什么时候呢？”
　　睿亲王府前厅中，圣元帝朝正要下跪的老吴管家挥挥手，老吴管家站过一边，李修逸道：“王妃呢？”
　　老吴管家笑道：“王妃在芷兰院呢。”
　　李修逸边引了圣元帝向芷兰院走去，边解释道：“芷兰院是瑞儿他们念书的地方，算术心儿自己会教他们的，臣弟想请耿太傅来教他们小学。”
　　“哦？”圣元帝有丝丝兴味，算术亲自教，看来这睿亲王妃比传言还要让人惊奇，快赶上一个传奇了。
　　进入芷兰院门，李修逸看一眼一路侍候着的小吴管家，小吴管家忙前走几步，让廊下候着的侍女、小童都撤了出去，从宫中一路跟来的太监也被请去喝茶了，圣元帝有些些诧异，看一眼就剩下和自己的二皇弟，李修逸做了个请的手姿，带头走向书院，在门口住脚，就听得房内传出沈心碧清雅雅地声音：“嗯，不错，好，就这样，来，瑞儿和麟儿将这几道除法做一下，然后自己先检查一下，除法验算用乘法，你们知道的，然后再相互检查，看谁做得快，做得准。好好做，娘去看一下妹妹。”停了下，声音在另一角响起，“来，娇儿，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哪个方向啊？”诱导的，“北面。”娇娇软软的童音，“真聪明，那我们右手向是？”“东面”，“左手向是？”“西面”，“背朝？”“南面”。“那想一想，如果一个人和我们面对面，那么他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各朝向哪个方向呢？”似乎是想了一下，“前是南、后朝北，右向是东，左向是西，对不对？娘。”“对、对，娇儿真聪明。”清雅雅的声音带笑赞道，“那方向落到纸上，就如同一个人和我们面对面，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记住了么？”“记住了，娘，好烦哦，干什么要学这个东西呢？”好烦恼的童音，门外圣元帝和李修逸微笑，年少时大抵自己也这样抱怨过的吧，只是少了个温柔的声音陪伴自己。门内又传来那清雅带笑的声音，“娇儿觉得烦吗？”大抵那女孩点了点头，“那么娇儿告诉娘，娇儿长大了要干什么呢？哥哥、姐姐是要做大将军的。”门外的圣元帝挑眉看李修逸，李修逸笑笑未吭声，娇软的童音道：“嗯，娇儿要做侠女，象父亲大人那样，除霸安良。” 清雅的声音继续道：“哦，娇儿要做侠女呀？那很好呀。若是有一天，有个人给娇儿张地图，说箫侠女，这儿有个很坏很坏的人，然后就走了，也没个给你指路的人，你就对着地图大眼瞪小眼吗？”“哦，娘，娇儿知道了，娇儿一定好好学的。”“真乖，再好好想想，娘去看看哥哥、姐姐。”
　　李修逸适时走进去，微微笑道：“心儿！”
　　沈心碧一扭头，见是李修逸，另一个分明是当今圣上，脸上微微一动，忙过来见礼，正准备行那深恶痛绝的跪拜礼，圣元帝摆摆手：“弟妹休要多礼，在外不比在宫中。” 沈心碧还是欠了欠身：“谢皇上。”圣上眼中着一身玄色衣裙的沈心碧有种女子们少有的大气和沉稳，静静地自成一世界，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容貌倒在其次了。
　　那边三个已高呼一声：“爹爹！”奔过来捉了李修逸的手。
　　圣元帝微微笑道：“弟妹很博学吗。”
　　沈心碧一愣，唯唯回复：“回圣上的话，棋、琴、书、画，臣妾无一精通。”
　　圣元帝也一愣，无一精通呀。李修逸的眸中却飞过一片笑意，记得那时沈老爷寿辰，沈心碧为父母轻轻哼唱：“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全给了我……”，沈老爷和沈夫人全用种骄傲而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歌息了，沈心碧喘了口气，掀了眉含一丝坏笑对了沈老爷夫妇说“爹、娘，你们那是什么眼光？”沈老爷时不时被她的话笑倒，现在也见怪不怪：“什么眼光呢？”沈心碧指控道：“溺爱呀溺爱，那是溺爱的眼光呀。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棋、琴、书、画我无一精通的缘故了。”说完了，还举起双手，左右翻看着，似十分的的疑惑。一众人爆笑成一团，好几个笑喷了茶，沈夫人呛得直咳，沈心碧又忙得帮她捶胸拍背，一边还嘀咕了一声：“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吗，有必要笑成这样吗？”刚喘定的几个又笑成了一堆。
　　李修逸微微笑道：“瑞儿、麟儿，娇儿过来拜见皇帝伯伯”，三个小人儿齐齐下跪，脆生生道：“叩见皇帝伯伯。”
　　圣元帝看着面前低头下拜的三个胖乎乎的小人儿，心中柔软，忙去牵领头的李瑞麒和李麟玉的手，边暖暖地笑道：“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当目光落在他拉起来的李瑞麒和李麟玉的脸上时，呆若木鸡，只是瞪着不可置信的两眼，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人儿，慢慢目中有泪光，李瑞麒和李麟玉有点无措，不时回头看站在一起的李修逸和沈心碧，迟迟挨挨低声唤“爹”，“娘”？
　　李修逸看着一动不动、无法置信的圣上，也就三十多些的人，鬓边却已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轻声道：“皇兄？”
　　圣元帝看向李修逸，有一瞬儿目光迷离，没有焦聚，再仔细看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只是多了份隐藏的伤痛。椅子上坐定，静了会儿，状是不经意，“他们……，还有什么？”
　　沈心碧对已走回自己身边的双胞胎，微微笑道：“瑞儿、麟儿，让皇帝伯伯看看你们漂亮的麒麟。”
　　双胞胎抬头看看沈心碧，沈心碧柔柔地对着两人鼓励地笑笑、眨眨眼：“去吧。”
　　双胞胎小嘴儿边又泛起了笑容，走回圣元帝身边，各自从衣内拉出贴身的麒和麟，笑道：“皇帝伯伯你看”，“漂亮吧”。
　　圣元帝再也装不了若无其事，那是他亲手选的一对麒麟，当时不知道会有两个孩子，拿了那对南疆小国进贡的麒麟，因为不知道是男还是女，准备是男孩就给麒，是女孩就戴麟，总想着要将最好的给自己和欣儿的孩子，没想到生下的却了一对麒麟儿，那么小小的人儿，是自己亲手为他们挂上的，是他和欣儿的孩子，那么小就狠心让人扔了，他的骨肉呀，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可欣儿却再也见不着了，颤抖着双手，目中含泪，一手拿着一个玉，许久才哑着嗓子：“瑞儿和麟儿的玉好漂亮，一直都戴着的吗？”
　　麟玉骄傲地道：“是呀。”“娘说是仙女娘亲留给我们的。”瑞麒接着说。
　　圣元帝一愣，好会儿会不过意来，喃喃道：“仙女娘亲？”
　　“是呀，娘说，娘亲生下我们后，把我们弄丢了”，“娘亲很伤心，一直哭，天上的神仙看了，不忍心，就把娘亲接到了天上”，“娘亲就变成了仙女，娘亲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所以我们要活得很快乐很快乐，仙女娘亲也就很快乐了。”
　　突然圣元帝将双胞胎紧紧拢进怀中，自己却将脸埋在瑞麒小小的怀里，好一会儿没动也没吭声。娇儿仰头担心地看看沈心碧，沈心碧双手扶在她小小的肩上，垂眼温和地对她笑笑，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僵僵的，李修逸环着她的肩，安抚地轻轻抚着她僵直的背，许久才缓缓松软下来。
　　待圣元帝再抬起头来时，眼红红的，嗓子更哑，却努力微微笑道：“瑞儿、麟儿想到伯伯的宫里去玩玩吗？”
　　沈心碧一听此话却不可抑制地全身簌簌地颤起来，怎么都止不住，脸有些些白，娇儿仰起脸，小小声地担心地问：“娘，你怎么了？”李修逸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沈心碧将脸搁在他胸前，一手紧紧的牵住娇儿的小手，好会儿才在李修逸的安抚下，停止了颤抖。
　　那厢琚麒和麟玉七嘴八舌地问，“皇宫里好玩吗？”“也有好多弟弟、妹妹吗？”“我们家也有好多弟弟、妹妹了。”“软语姨家的小妹妹会笑了”，“盈盈姨家的小弟弟已经三岁了”，“烟如姨家的弟弟都这么高了”，比一下自己的脖子，“紫衣姨也快要生了”，“我们家很热闹的”。
　　突然娇儿拉拉沈心碧的衣袖，沈心碧轻轻蹲下，娇儿扒在沈心碧耳边小小声道：“皇帝伯伯偏心，都不邀我去玩。”鼓着胖乎乎的脸颊，一脸的不高兴。
　　沈心碧也小小声地附在她耳边道：“先让哥哥、姐姐去看看，若是好玩我们过几天再去，若不好玩我们就不去，好不好？而且皇宫中要给很多人磕头。”娇儿瘪着嘴想了一下才点点头。
　　沈心碧领着李瑞麒、李麟玉和箫娇儿到后花园去玩耍，出芷兰院时，在院门口碰到守着的小吴管家，似不经竟意地看了他一眼，小吴管家亦似不经意地微微一颌首。沈心碧又想了下，着烟如领着两个手脚伶俐的丫头去细细收拾了瑞麒和麟玉的东西，零零碎碎各收了一大包，无非是各自的衣服，平日惯常用的东西。
　　在空空的只剩圣上和李修逸的芷兰院内，圣元帝过了许久才压下心中的千万情绪，细细问了李修逸些过往，然后两人又略略商量了需要面对的，以即随之而来的各种状况，李修逸劝其暂时不与双胞胎相认，看看各方的反映再作长久的打算，圣元帝心中也很乱，也就点头了，决定先将双胞胎带回宫看看，还是以睿亲王世子、世女的名号。
　　在圣元帝的大太监李胜海见到被沈心碧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李瑞麒和李麟玉的脸面时，着实吃了一惊，泪光一闪，虽掩饰得很好，但圣元帝和李修逸都看在了眼中，两人不着迹地、状似不经意地对视了一下，微微有了些的笑意。
　　直到圣驾远到看不见，沈心碧还愣愣有些回不过味来，总觉得心中慌慌的，有些儿不安。李瑞麒和李麟玉走了后，沈心碧总觉得少了什么，总有些发愣，晚上只两个人的寝室内，李修逸抱着她，轻轻摇着，低低道：“心儿，你怎么了？”
　　沈心碧看他一眼，有些不安：“你说，瑞儿和麟儿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被人欺负了？……”，话未完，樱唇被李修逸堵住了，许久才放开她，却悬于她红唇之上，额抵着她的额，微微有些喘，“心儿，放心，一切有圣上呢。”沈心碧脸嫣红，唇红红的，眼中有一丝丝迷蒙，“我是不是老了？”低不可闻，李修逸低低笑出声，“心儿都老了，我不是老头子了？”沈心碧斜过眼看他，要笑不笑的，“你就是老头子，怎样？”说不出的妩媚娇俏，惹得李修逸心头火起，将人压进帐内，低哑道，“让你瞧瞧，老头子是怎样的。”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中沈心碧低低的娇嗔，“你欺负我。”轻掩的芙蓉帐内传来李修逸低低的愉悦的笑声，渐渐地间或从轻掩的帷帐内逸出一两声呻吟，似痛苦，又似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