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里不知身是客

13、第十三章

　　终究是腿比人家短了一截，那靠窗清静的桌子被一个俊雅却冷漠的年青男子先占了，刚冲上二楼站在楼梯口等人的盈盈忍不住大叫：“那是我先看中的。”
　　那人回首盯了她一眼，既未让位也未吭声。
　　盈盈瞪回去：“看什么看，说你呢，没见过美女？”四下里一片低低的笑声。
　　这女人一点也没时下女子的温柔、婉转，那么自恋但却更自信，也让她比时下女子多了一份让人为之眼一亮的神彩，这让他不禁想起这个女人的主子，那个称他是她蓝颜知已的女人，她身边人大概也越来越象她了吧，那样的神彩飞扬而自信满满。好久不见了吧，听说那个女人要嫁给睿亲王了，那个小子什么时候对女人感兴趣了，还以为他准备当和尚呢。真想见见他们，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清雅雅的、不紧不慢的、从容淡定的那个人的声音：“盈盈美女，欺负谁呢？”
　　盈盈跺脚，不依地叫：“小姐，是人家欺负我。”
　　“谁？这么英明神武？祟拜呀。”声音中有了丝丝兴味。
　　“小姐，你不帮我，还欺负我。”不依了。
　　“谁？欺负我们家盈盈美女，找死呢，砍了。”一转而为诌媚的、却依然是温温雅雅的声音。
　　身前身后一片低低的窃笑声，沈心碧眼一瞥，向另一桌一位中旬老者点头，眼中有浓浓的笑意，有点惊喜有点意外的喜悦，一桌均含笑向她点头。沈心碧稳稳地走向盈盈，一伸手拉那独占一桌的人的衣袖，那人乖乖顺她站过一边，又忙忙扶了那撒娇撒泼的人坐下，口中不停地诌媚地道：“你老人家请坐，我这就砍了那不长眼的。”一挥手，做手刀势向那人脖子砍去，却依旧是那样的文雅而秀气。
　　未及，却被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了去，无奈道：“心儿，胡闹。”
　　林瑞恩被沈心碧身后那人柔和的神情震住了：那么无心无肺的一个人陷进去了，并甘之如饴。也许这样才更象是个人吧。忙微低头一抱拳：“参见王爷！”身后一帮将士起立抱拳齐声道：“参见王爷！”
　　李修逸微一摆手，沉声道：“免礼。众将都是国之栋梁，社会之能才，在外不必拘于俗礼，都坐吧。”自然而然地一股子皇家贵胄，皇室子弟的风范流露。
　　“谢王爷。”又齐齐落座。
　　沈心碧平日见他，虽脸面上都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一直是温和的，第一次见他在众人面前，连眼神也是冷硬的，不禁得如寒冬腊月走过树底，不留意间落了一小块冰冻的雪在温温的脖颈间，连心都微微颤了颤，不经意间微微向后退开一步。极快地，李修逸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眼神却是温柔的。
　　正说话见礼间，一阵环佩叮当，小二引上来婷婷袅袅一着月白色绢纱夏服，体态窈窕，帏帽轻纱蒙面的妙龄女子，两年轻貌美的侍女相随，后跟几位家丁样的少年，应是一大家千金。女子本迳自向早订的包间走去，听得这边声响，不屑地向这边瞟了一眼，却猛地顿了步，掀起面纱，兴奋地娇声道：“逸哥哥”，端的是杏眼樱唇，身姿袅娜，双目流盼生辉。
　　沈心碧和四丫头却各自一哆嗦，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眼看那女子一路小跑，向李修逸冲了过来，怕是要攀上李修逸的胳膊。沈心碧赶紧又往后退了好几大步，让了让，怕被龙卷风扫到，四个丫头仿若看到另一个刘玉凤，紫衣和盈盈紧走上一步，挡在沈心碧的面前，软语和烟如一左一右将沈心碧夹在中间，李修逸微皱下眉，冰冷的脸上有一丝不悦，蓦地本在后面被护着的双胞胎飞奔上前，一左一右抓了李修逸的手，大叫一声：“爹爹”，李修逸的脸上忍不住飞上了一丝柔意，娇娇的女孩却僵住了，脸上又红又白，手抖抖地指了那双胞胎，似不相信：“逸哥哥，他们是你的孩子？”象是指控出轨的丈夫。
　　沈心碧本想退到一边，不关她的事，她向来躲得远远的，但一看到自己丫头那如临大敌的架势，再看看女孩那变形的脸和双胞胎超夸张的表现，实在忍不住，忙扭头到一边，捂住嘴，肩颤了好会才住了，眼泪鼻涕却摸了一大把。
　　息了好会儿，沈心碧向双胞胎招招手，那两人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走过来，沈心碧笑得泪水涟涟的，虽已擦了，眼中仍有一层雾气，鼻头红红的，牵过双胞胎的手，走到一边的林瑞恩面前，笑道：“瑞儿、麟儿，来见过将军舅舅。”
　　“就是娘你经常说的”“和大舅一起的那位将军舅舅？”又是一前一后的问话。
　　沈心碧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对，瑞儿、麟儿太聪明了。”林瑞恩淡漠的脸上浮起了丝笑意，帮沈心碧牵着一个，到另一清静的桌边坐下。四丫头自动撤回沈心碧身边，各自找位子坐下。
　　沈心碧在征求双胞胎的意见后，各为他们点了一份点心，那边几个丫头在点自己的点心时，麟玉很卖力地招着手，“爹爹，这边，这边。”
　　林瑞恩看一眼在李修逸阴沉目光下乖乖的娇娇女，淡淡地道：“那是先皇长公主朝阳公主的小女儿，薛爱娇。”
　　沈心碧哦了一声，没说什么，爱娇？可真是名符其实，不经意地笑了一下。那厢李修逸淡淡地道：“表妹还是少外出走动为好，省得薛尚书为难。”平日因和圣上都很讨厌朝阳公主和这个小表妹的娇蛮无礼，圣上暗示薛尚书，少让她们出门，薛尚书既威于圣上，又怕得罪朝阳公主，总是左右为难。
　　李修逸走过来，轻轻地坐在瑞麒的一边。
　　一左一右拉沈心碧的衣袖，忙笑眯眯问：“瑞儿、麟儿，什么事？”
　　瑞麒很坚定地看着林瑞恩：“舅舅，你真的和我大舅一样，是大将军吗？”另一边的麟玉也猛点小脑袋问，“很大，很大的将军吗？”就象说很大很大的青菜、萝卜一样。一旁的四个丫头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沈心碧笑眯了眼抬头看林瑞恩，林瑞恩有一丝局促，他不知道该怎样和小孩子相处，忙自己应了过来，“舅舅是很大、很大的将军，比大舅还大的将军。”
　　瑞麒和麟玉用一种祟敬的目光看着林瑞恩，“长大了”，“我也要当将军”。
　　沈心碧笑眯眯地问：“哦，瑞儿和麟儿要当将军呀，为什么要当将军呢？”
　　“当将军呀，就可以打败坏人”，“保护好人”。一听之下，软语和盈盈先就笑歪了，因为在他俩嘴里，人都是发ling的音。
　　沈心碧假意微微皱了眉，“瑞儿和麟儿都去当将军了，那娘干什么呢？”歪了头问那对小人儿。
　　“娘要为瑞儿和麟儿做饭呀”，“把坏人打跑了，瑞儿和麟儿肚饿，要吃饭呀”。这回笑的人更多了。
　　沈心碧忍住笑，眼泪汪汪地揉下肚子，似自言自语道：“也对，瑞儿和麟儿把坏人都打跑了，肚子肯定饿，娘一定要去做饭，要不饿坏了我的瑞儿和麟儿谁赔？”终忍不住笑喷了，四下里一片低低的笑声。
　　点心送上来了，也吃得差不多了，麟玉多了一小块，沈心碧神情柔和地看着她，小麟玉微红了脸，低低声：“粒粒皆辛苦，麟儿知道浪费不好”，瑞麒接上去，“下不为例”，并点点头，一本正经的。
　　伸过一只修长的大手来，李修逸的，拿过那块点心，送进嘴里，慢慢地嚼了咽下。
　　左手边的瑞麒拉拉沈心碧的衣袖，沈心碧忙转身弯腰，眼一瞟，麟玉已站起了身，问：“什么事，瑞儿？”
　　瑞麒亦已站起了身，指指小PP，“娘”，“PP疼”，麟玉接着说。
　　沈心碧和四丫头忍不住，别桌也都轻轻地笑开来，李修逸的声音先响起来，“那坐爹爹腿上吧。”很温和的，麟玉一下窜过去，爬上李修逸的腿坐好。瑞麒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真是的。”无可奈何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除了紫衣，软语三人笑得扒在桌子上，脑袋直点。沈心碧一听，很熟悉的台词，摸了把眼泪，很小心地问：“瑞儿，这是和谁学的？”
　　“瑞儿很聪明的”，“要向人学吗？”两张小嘴都噘得老高，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沈心碧更虚心了，“对，瑞儿和麟儿很聪明的，那请你们告诉娘，它的出处，好吗？”
　　瑞麒叉腰跺脚学着：“软语姨她们这样并叫‘小姐’，你不都是这样‘去吧、去吧，真是的。’”好笑又好气的表情，无可奈何的语气，“娘，你真笨哎”。麟玉接着给了她一个本就黑多白少的白眼。
　　沈心碧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扶着桌子，头搁在手臂上，肩膀一耸一耸好一会儿，软语摸着泪水涟涟的眼，笑骂道：“小坏蛋，我是那样的吗？”自己终撑不住，又笑倒在桌子上，紫衣靠着窗，眼睛笑得眯眯的、弯弯的，烟如直揉肚子，话都说不出来，盈盈“哎哟”一声，头“咚”地一声撞上桌角，笑得也没空去揉，旁边的桌子也传来“哧哧”的笑声，但终没大声笑出来。
　　麟玉一看，人来疯起，一下子站起身到一边的凳子上，向旁边那些桌子挥挥手，叫道：“要笑就笑吧，忍得够辛苦了，你们，真是的。”又是那无可奈何的语气、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在一屋子的哄笑声中，李修逸神情却柔了几份，自己是听到这句话后，命运之神开始眷顾自己的吧。而从看到沈心碧起，眼中一直含了丝丝笑意的林瑞恩总算知道，那年沈心碧所说的在家闹腾得凶，大抵是怎么一回事了。
　　又说笑了一回，李修逸和沈心碧带了双胞胎要走了，一室将士站起来恭送，沈心碧笑对双胞胎道：“和诸位将军舅舅们再见”，双胞胎一左一右牵沈心碧的手，回首大声道：“将军舅舅们再见！”空着的肥手各抛出一个飞吻，在一室鄂然中，四丫头却“哧哧”笑开了。
　　回去只沈心碧和李修逸的马车上，李修逸忽而捏着沈心碧的一只手：“林将军看你的那是什么眼神？”
　　沈心碧想都未想，笑道：“知已呀，他是我的蓝颜知已呢，就象你们男人的红颜知已一样呀。”
　　李修逸低低道：“我，没有。”
　　沈心碧异道：“什么？”
　　“我说我没有红颜知已。”大声的，有丝暗红飞过李修逸的脸。
　　忽而沈心碧笑眯了眼，“李修逸，你有没发现，你有的时候很可爱哎……”。后面却没了声息。
　　到府前下车时，软语她们发现，平生第一次，她们的小姐下车后竟然连瑞儿和麟儿都没顾，半遮着脸象逃一样自顾自冲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