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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琼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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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父皇宣我上殿,我猜一定是贤平又惹他生气了。说实在的,贤平不是个称职的皇太子,但父皇也没有别的办法——贤平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说起来,这件事也与我有关,多年来,父皇所宠爱的始终是一个漂亮的少年,男人当然是不能为他生孩子的。于是,除了萍妃生下的一男一女——贤平及其妹妹贤宁之外,父皇也就只有我这个长女了。
款款下轿,便瞧见贤宁迎过来。今天她穿的很漂亮,水袖长裙曳腰,白色的腰带上用金线绣着牡丹花,看起来格外高雅华贵,自小贤宁就在这方面很下工夫。
“琼芳姐姐!”贤宁见我便展开笑靥。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心中有些喜欢——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嘛。况且与惧怕我的贤平不同,贤宁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同我还是很亲近的。
与贤宁一同进入内殿,不出所了,果然瞧见贤平正跪在地上。宝座上的父皇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而萍妃则陪坐在一旁小声的劝解父皇。瞧见我进来,她端丽的面容有些不自然——不仅因为我是父皇已死得法妻段皇后的生女,更因她多年来最大的情敌正是我送给父皇的礼物啊!
向父皇行礼后,我又恭敬的向萍妃行礼:“儿臣琼芳参见母妃。”我的礼数挑不出一点毛病,又是一脸微笑。萍妃便也放松下来,微笑着让我起身。我不发一语,这种情况下我不该先开口,因为我知道,不用待多久贤宁可是个急性子啊。
果然,刚一落座,贤宁便替贤平求情:“父皇,皇兄已跪在这里半天了,您饶恕他吧!”父皇的目光移向贤宁,皱起眉头:“贤宁,住嘴!”贤宁瑟缩了一下不再吭声了。萍妃咬紧下唇,却也无计可施。
父皇转眼瞧见我,不禁有些吃惊:“琼芳,你为何事而哭?”我慌忙的拭去眼泪,却不觉得又一串眼泪落下,“父皇,儿臣不过是被沙子迷了眼睛……”“父皇不信,琼芳说实话。”我离座,跪了下来,哽咽到:“父皇,琼芳知道父皇处罚皇弟,必是皇弟有错。琼芳不该多言,但是眼见皇弟受罪琼芳于心难忍啊……”说罢我伏地悲泣起来。父皇眼见此景,叹了口气道:“贤平若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说罢冲着跪在地上贤平兴味索然的摆了摆手,让贤平起身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了。
父皇看来已是很疲惫了,他告戒了贤平几句便让他出去了。贤平很怕我,所以对于刚才的事他并不会向我道谢的,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躲着我的。父皇看着走出殿外的贤平皱了一下眉头。转脸对我说:“琼芳,父皇这几日身体不适,庆典之事就由你代劳。”萍妃此时发白的脸色让我觉得好可笑。
“父皇龙体不适?可有大碍,望父皇多保重身体才是啊!”
“父皇,不过是偶感风寒,毫无大碍。庆典之事……”
“父皇龙体不适,庆典之事儿臣自当待劳。只是儿臣身为女儿身恐怕遭人非议啊。”
“你是朕加封过的长公主,身份尊贵,何人胆感非议?”
“既然如此,儿臣必竭力做好,请父皇放心!”我跪地谢恩。
萍妃服侍父皇休息去了,我与贤宁相继退出一起来到御花园中的凉亭,闲聊了几句,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贤平到底因为何事,惹父皇如此生气啊?”贤宁迟疑了一下道:“我也不太清楚,听皇兄身边的人说,好象是皇兄对“孔雀夫人”……有些不规矩。”哼,是那家伙啊!世人常说红颜多祸水,美的太过火的男人又何尝不是祸水!“孔雀夫人”是我多年前送给父皇的“礼物”,
父皇剥夺了他原先的名姓,特赐名“华容”。父皇为了掩人耳目,封他做了一个近侍官,然而大家却自是心知肚明。“孔雀夫人”之名也早已是天下皆知了。
少年时,我还曾在宫中见过他几回,后来父皇在他十四岁时赐名华容并将他长留宫中我便没再见过他了。却不知贤平又是怎么碰见他的,想必是贤平把他当作美貌的宫女调戏,恰巧被父皇撞见了吧。
“皇姐”贤宁拉着我的衣袖,“孔雀夫人当真比女子还美吗?”“应该是吧。”我随口应到,笑着问到“怎么?贤宁,你想要同他比一比吗?” 贤宁立刻红了脸,
“怎么会呢,要比也该是皇姐去啊……”“胡说。”我轻抚她的头发。其实,我对容貌并不是很在意,对女人而言容貌不过是本钱和手段。但,我不屑用这种本钱,我要做的事不用这种本钱也能办成。“告诉皇姐,你的愿望是什么啊?”我继续逗贤宁道。贤宁的脸更红了,低头弄着裙带,久久不发一语。我心下明了——唉,这丫头怕是情窦初开了吧!我笑:“哦,我知道了贤宁的心愿必是嫁一位如意郎君喽!” 贤宁红着脸笑了笑不作否认。她反问道:“那皇姐的心愿是什么呢?”
哼,依靠男人的爱情获得幸福?与其如此,不如自己放手一搏,或许幸福会来得更真切一些。姨娘的告戒我怎么会忘记呢?
我答非所问:“贤宁,你看上了那位王孙公子啊?或许我可以帮的上你忙哦!” 贤宁迟疑了一下:“皇姐,这事怕是不成的。”她的脸色黯淡下来。“为何?”凭贤宁的身份还会有不成的婚事?贤宁咬紧下唇,突然反问道:“皇姐,你说戏里的那些公主看上谁,他就要休妻娶公主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她抬起眼睛看着我。
贤宁的心思我大概明白了,笑了笑回道:“那都是戏台上故事嘛,我们身为帝王家的公主,怎么会不顾身份尊贵去抢别人的丈夫呢?” 贤宁的脸色变白了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我可不想看她哭出来,便迅速转移了话题。
深夜,窗下幽绿色的光芒闪动着,我忙披衣起身,走至门前打开房门,一身黑衣纱裙的女子正站在门前,她发髻上的夜明珠钗正映着绿殷殷的光,映照着她身子。我正要点上蜡烛,她摆手制止并取下夜明珠钗在桌上。绿色而幽暗的光隐约的勾勒出房中的景象,以及她不再年轻的容颜。
拉我一起坐在桌前,她抚着我的鬓发,柔声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我将脸贴在她身上,汲取着温暖“芳儿在等姨娘来呢。”“傻孩子,你怎么知道姨娘今夜会来呢?”
我突然一阵酸楚泛上心头,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袖,我轻声哽咽道:“因为这世上除了芳儿,就只有姨娘记得今日是娘的生辰。”“是啊,”她轻声道。“我今晚是来给姐姐上香的。”我越发搂紧了她,因为除了姨娘这个世界上我便没有知心人了。“傻孩子,”她仍旧抚着我的头发“姨娘知道你心里的苦。可人生在世,有谁能不苦呢?”她松开了我,我会意,将掩在观音画像后的牌位取了出来。望着姨娘在香炉前插上香,我心里好迷茫,娘一个人躺在冰冷、巨大的皇陵中,有了女人最高的荣誉,可是她的生辰只有我和姨娘记得。人,到底该为什么活着?
“姨娘,活着好累……”我喃喃道。“怎么?你后悔了?”姨娘点好香,跪在了我身边。“不,姨娘。我的命运只该由我自己来操纵,我对这点从未后悔过……”姨娘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她皱眉道:“琼芳,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竟然抖成这样!”
“姨娘,”我侧身看着她,心中无限恐慌,“如果,有一天我也象娘一样爱上别人怎么办?!”
姨娘惑然:“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今天我知道贤宁竟然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当时我还在心里嘲笑贤宁。可是后来却感到很不安——如果,有一天我也象她一样,放弃了自己的志向,成为男人的附属物,步娘的后尘!我不要!我不要这样!姨娘!你救我啊!你救救我啊!”我越来越恐惧,差点大声喊出来。
“芳儿,你冷静点儿,”姨娘唤回;我的神志,“放心,只要志比天高,区区的儿女私情又怎么会困住你呢?相信姨娘,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将储君位子从贤平那里夺过来!”
是的,这才是我此刻该做的是。首先必须瞒着父皇让朝野注意到我这个皇长女的存在……。眼下不是正有个绝佳的机会吗——贤平主持庆典可不正是父皇自己的旨意吗?
我揽住姨娘笑倒:“姨娘,芳儿知道了,您放心,我会加快脚步的。”姨娘却没睬我,转过身去向着娘的牌位祷告:“姐姐,你看着吧。琼芳将是你这一生最大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