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相关〗瓷源》隔世经年

2、[二]

　　二、瓷裂
　　墨凌站在瓷窑中。
　　他的右手正在瓷胚上勾勒着花纹。外面的琴音突然断了，只有余音还在空气中荡漾着，不安地充斥着耳膜，让人心情烦躁。瓷上的纹路突然就像凝固住了一样，再也接不下去了。墨凌忽然想就这么烧制算了。
　　然后他摇摇头，打算把这些胡思乱想都抛出去。将目光转回瓷上，狠狠地皱了皱眉头，似乎花纹找不到接下去的结点了。抬头看看天，已经有些亮光了，凌晨了。自己花在花纹上的时间太久了吧，然后他继续专注地看着瓷器，却未想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凌。”低沉的声音吓到了墨凌。有些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看清是弦，放松了一下，道：“弦。”然后又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瓷器。
　　“我母亲病重，”弦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想回去几天，刚来的信。”墨凌没反应。许久讷讷地应了声“嗯”。
　　过了半晌墨凌将纹路描成了暗纹，放进了窑内。
　　墨凌忽然发现整个瓷窑显得很空荡。也许是听久了弦弹的□□花，一时的清净让他有些受不了。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弦当时淡淡地解释着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弹这首亡国之音，眼底含着悲伤。墨凌清楚这是杜牧的一首绝句。当时墨凌忆起的是祖上一种“美人醉”的烧制方法，只可惜在岁月的流传中逐渐消失了。那种色彩如桃花灿烧一般，嫣红色不失莹润，又因为出窑时的氧化而会拥有一些斑迹。
　　也许，只有美人醉才可以配上那绝世的空灵之音《□□花》吧？
　　之后墨凌等了很久。他第一次觉得，等待瓷器出窑的过程很漫长。后来他终究没等到完全烧制完成的那一刻，提前将瓷拿了出来。
　　拿出后墨凌盯着那瓷微微发颤。瓷好像流下了泪一般。天青色的瓷体上，不规则地散布着或大或小的形状。犹如冰裂开的缝一样，那些交接的线条。那些线一下下撕扯着墨凌的心，好像一条虫子不停地啃噬着身体，刺痛了大脑。只是很快就麻木了。少年忆起祖上曾有说这是“冰裂纹”，原因是坯、釉膨胀系数不同，焙烧后冷却时釉层收缩率大。似乎父母也是因为没有做出令皇帝满意的这种瓷而被天子下令杀绝了的。裂开的感觉依旧撕扯着心。好像自己与弦一样？墨凌的脑中忽然迸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句子。然后他就感到了微微的头疼。
　　过了一会，头突然剧烈地痛了。墨凌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去注意到。似乎发烧了呢。拥有裂纹的瓷依旧在眼前晃动着，一片片釉裂开却又丝丝缕缕地纠缠在一起。头越来越痛了。在想到了最后一个句子后，墨凌的胃翻江倒海一般，好像吃下了石灰。墨凌实在挺不住了，就瘫软了下来。
　　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小镇上唯一的一个寺庙里。
　　墨凌挣扎着坐起，才发现根本没有力气。略略地偏过头，却有一个孩子的身影映入眼帘。孩子微微笑笑，道：“我是霖。这里的主持收养了我。刚刚我看你晕倒在路边了，所以就叫主持放你进来了。”话语中有着孩童所特有的稚嫩。墨凌对着孩子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无力做到。只好勉强牵动一下嘴角，道：“墨凌。”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然后墨凌这才发现自己声带已经沙哑了。看来连续几天的不眠。孩子笑道：“哥哥你不舒服了就不要太过于用身体。哥哥你已经昏睡五天了。”说完眨巴一下眼睛，变魔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瓷瓶，疑惑地问：“哥哥这是你做的吗？”　墨凌的目光凝聚在瓷瓶上。那工笔与自己的瓷瓶并无二致，只是稍粗糙些。上面还有“凌”的署名。可是自己的瓶并未在市场上流通过，怎么会……墨凌感到了疑惑。随即想到，是弦。只有他见过墨凌的瓷。
　　重病，是要花钱的对吧？墨凌只剩下了在心里苦笑，随即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