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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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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至,东方的天空露出了一点白色,庭院中笼罩着淡淡的冷雾。
我从药房中走了出来,拍了拍酸疼的肩膀。我喜欢这个时候,我也喜欢让药在这个时候出炉。因为他总是在这个时候到我的吟香宫来。
他叫南宫易,宫里的人都叫他易公子,我也是这么叫的。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和柔姬一起被送入宫的倔强而傲慢的小男孩了。
那时事情的原委,我也只是模糊的知道。
当初,母亲被送入宫后,族人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纸包不住火,苗疆第一美人有两名的传言还是传到了皇宫中,皇上马上以欺君重罪,派兵攻打了苗疆部落。那时的情景据说非常惨烈,无数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凄厉的号哭声长久的飘荡在山间。
然后,柔姬和她的孩子被送进了宫。皇上对柔姬的美貌非常赞赏,也是因为柔姬的关系,那时的南宫易保住了性命。因为柔姬是母亲的亲人,所以被暂时安置在母亲那里,希望母亲能劝劝她,让她能够好好伺候皇上。
我记得柔姬要进寝宫的那天,柔姬是那么美,像一朵只在夜晚开放的睡莲,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下,散发出一阵阵幽幽的清香。
关于柔姬的结局,宫中有好几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柔姬第一次去皇上的寝宫时,就在皇上面前撞柱而死,到了晚上就化为厉鬼,还闹了好久,最后还是请道士来做了法才收了去。第二种说法是柔姬在寝宫中企图刺杀皇上,但没成功,只是把皇上刺伤了,太医进出宫内好久。第三种说法是柔姬和皇上在床上宽衣解带后,柔姬吹弹欲破的冰肌玉肤突然化为了一滩血水,只留下一架白森森的骸骨。这个突然的状况几乎把皇上吓死,好久不敢要美人伺候。
后来,母亲趁乱把南宫易送出了宫。从那以后,皇上就开始依赖母亲的药了。我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学制药的,而我也没有再见过他。
直到我对他的记忆逐渐模糊到只有一个影子的时候,他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以一个新的名字,而且是以一个宠臣的身份,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天又亮了一点了,宫中的酒宴也该到了尾声了,也该是酒尽意阑珊的时候了。
他总是挑这个时间来我这儿,因为这个时间他的酒宴正好结束,而宫里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出来,也不会有人看见他到我这里来。今天他会来吗?
正想着,他——南宫易已经走了进来。他穿了一件青丝的袍子,腰间松松得系了一根月白色的丝绦,好象就只随便地扎了一下。黑黑的头发披散着,腮边隐隐的出现了一些青色的胡渣,他的样子似乎有些落魄,但却流露着一种醉人的媚态。
长久的夜晚生活让他的皮肤变得白皙,但却依然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泽。黑黑的眼眸中流露着淡淡的醉意。不知道他平时的夜晚是不是也是这样。听嫫嫫说他和他的父亲——也就是那个母亲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当我注视着他的脸庞时,有时会想象当初那个善于骑射、热情洋溢的年轻族长会是什么样子。还有,那时的他、柔姬和丽姬三人一起曾经有过怎样的美好日子。
“忘情,怎么又开始发呆了,我发现你越来越喜欢发呆了。”他一进来就躺在了房间中唯一的一张软榻上,“东西好了没?”他边说边闭上了眼睛,似乎要睡着的样子。
“又是一整夜,你要注意身体啊。”说完后,我就开始后悔了。我其实很讨厌我自己这种关心的语气,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好象每天都在想着他,每天都在盼望他的来到。这样,我会觉得我和吟香宫外的那些疯狂迷恋他女子没什么区别。
“只是想休息一下,昨天晚上应付的人太多了,好像也喝多了。别吵我,让我睡一下。”他的声音好象是从梦里发出来的,渐渐得轻了下来。
我只好默默得坐在他的身边。我忽然发现我越来越可悲了,看着他的睡容,我竟然会有幸福的感觉。
我立即站起了身,逃也似的跑到了窗边。飞快得抹掉了马上要掉下来的眼泪,望着窗外日夜相交的天空。我又一次清楚的意识到母亲给我起“忘情”这个名字的意义。
自古情字最伤人,特别是为一份没有希望的感情。能忘记是不是才是最大的幸福呢?
他又坐到了我的梳妆台前,镜子中映出我和他的样子。
本来,吟香宫是没有镜子的,因为母亲不需要,可能她不想看到那张容易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的脸吧。这面镜子是他带来的,因为他要到这里梳妆。
“你这里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寒酸啊。皇上赏你的东西呢?你还是把他们放在柜子里睡觉啊。”他边梳着长发边对我说。
我不想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静静得看着他,看着那头柔顺的秀发,我轻轻接过他手中的梳子,慢慢得帮他梳了起来。我感受着他的头发在指间流动的感觉,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什么也没说。
我看着镜中的他和我,我发现我和他有那么多的不同。他的五官亮丽而明晰,而我虽然五官突出但却好象被蒙上了一层纱般的模糊。他的头发黑亮光滑,我的头发却是一种浅浅的褐色.他的眼神流转中似乎有万种风情,而我的眼中只有淡淡的默然神情。他是宫中男女迷恋的对象,而我只能静静得活在吟香宫中。
简单得挽起他的头发,用一根金簪子固定。看着他在镜子中的样子,我知道他该走了。
我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锦盒,递到他的面前说:“里面有‘湘妃泪’和‘紫衣’,这个两种对身体的伤害比较小,但也要记得不能吃过量。”
“傻瓜,我会不知道吗?”他掂了掂手中的锦盒说:“真没想到,苗疆的药术在这个宫廷里,就只有这个用处了。”他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裳,大步走了出去。
“小心,不要让人看见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对他说。
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说:“你的吟香宫为了炼药,不能随便让人进来,怕被污秽之气沾了药,是谁也知道的。可是,谁又知道我这个宫中最污秽的人却常常来这儿。这真是一个很讽刺借口啊。”说完,他青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清晨的浓雾中。
我倚着院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我突然很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我默然的心还能保持多久呢?我不知道,我也很害怕,那时的我会不会作出什么傻事。
关上了院门,我又开始了我平静的一天。
我根本没有想到我平静的生活马上就要掀起波澜了。